他記得念高中的時候曾出現過一次這種狀態。那是高二開學不久,正值秋收。自己上一天學割一天莊稼,以為這樣學習收秋兩不誤,結果割一天莊稼累得要死,第二天上學精神恍惚,啥也學不進去,像個傻子似的。

幾天折騰下來人都有些麻木,在地裡掰著玉米就陷入到一種無意識的狀態,如入虛無。

從那種狀態走出來後,他對自己的求學路產生了懷疑,以至於今天成了廚子。

人的意識是維妙的,很多時候會因為悲觀而產生消極,潛意識中影響著人的思想和行為,而本人又感覺不到,覺著很正常。

老譚現在就是這種狀態,好在有前車之鑑,提前意識到也清醒了。

天漸漸暗了,城市的夜在黑暗中亮了起來。

老譚從床上坐起,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景色。這景色沒有美麗谷的秀麗,也沒有王爺府的厚重,更沒有雷雨中的驚魂動魄。

它是夜,鋼筋水泥構築的城市被現代文明打扮得霓虹閃爍、五彩斑斕。既有燈火輝煌的燈紅酒綠,也有陰暗潮溼的苦難心酸。

嚮往燈紅酒綠,先得創造燈火輝煌;走出苦難心酸,先得改變陰暗潮溼。

他在心裡問,自己是在改變陰暗潮溼,還在在創造燈火輝煌?

好像從來沒想過這些事,只是低著頭不住腳的往前趕。走過了上坡下樑,躍過了溝溝坎坎。先是為自己,為家。接著還是為自己、為家。

唯一安慰自己的是沒叫跟著乾的幾百名弟兄下崗失業。

這就是所說的社會責任感嗎?

有點美化自己,說白了是喜歡,也是虛榮心的驅使,要幹出點名堂來。

名堂?名堂。

看重了會累死,還容易學會虛偽,連自己都瞧不起。看輕了不在意,一門心思的去做,倒是享受,樂在其中。

憑心而論,二十多年沒覺著怎麼累,快樂順心充斥其中,幾乎一天都沒離開過飯店,在飯店待的時間遠比在家待的時間長。林燕總說的那句話“老譚,這是家不是飯店”就是見證。

人吶,活著乾死了算,不死不活是完蛋。

想到這裡,老譚的心情開始好起來,高興的給自己點上根菸,愜意的抽著。

就在這時王淑蘭推門進來了,手裡提著外賣送來的吃食,笑著說:“不想出去吃,點的外賣。”

老譚也有些餓了,說:“外賣好,我也不想出去。”

“帶了瓶酒,晚上沒啥事喝點兒。”

“好。”

“喝多不回去了。”王淑蘭開玩笑道。

“那得再買一瓶,一瓶不夠。”

倆人坐下來邊吃邊喝,王淑蘭對回來路上碰到的那個被雷劈死的人又唏噓幾句感嘆一番,然後說準備給自己追加一份意外傷害險,以防萬一。

“老弟,你也應該給自己買份意外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是不?”王淑蘭說。

這倒提醒了老譚,於是說:“姐,你買的時候諮詢一下,私人企業給員工辦養老保險咋辦,都需要啥?”

“咋地?你想給員工交養老保險呀?”王淑蘭問。

“有這想法,但全交交不起,沒那些錢你先諮詢,我考慮考慮。”老譚然後說:“現在咱們只有團體險,交不起老保的話交醫保,給員工個保障。”

王淑蘭想了想說:“我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