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十七歲那年上了高中,妹妹十五,念初二。

那年冬天媽媽去世。

媽媽身體一直不好,張麗記事的時候就一直待在家裡,出不了山,幹不了重活,整日吃藥。記得小時候媽媽總無緣無故的發脾氣,說:“吃啥藥!一點事不管,不如死了。”

每當這時候爸爸就說:“咋不管事,看你見好。”

後來上小學時媽媽確實見好了,臉紅潤起來,脾氣也改了不少,不再說不如死了。

媽媽想要個弟弟。

當時不知道媽媽為啥要個弟弟,現在知道了,媽媽想給爸爸留個後人,給老張家傳宗接代。

為啥這樣?因為爸爸對媽媽太好了,那是愛情。

可是媽媽最終沒能給爸爸生個兒子,那個病也沒好,還是走了。

那個冬天很冷,爸爸把新買的準備拉糧食的汽車賣了,剛蓋起的四間瓦房也賣了,還借了三萬多的外債,最終沒留住媽媽。

媽媽走後,第二個學期開始,張麗知道家裡啥狀況。一貧如洗,租住在叔叔家的三間土屋裡,上門要賬的人絡繹不絕,妹妹年幼,於是她決定不念高中了。

那是爸爸第一次發火,很嚇人,把她罵到學校。

她敬重佩服爸爸。在對男人有了認知後,她覺著爸爸是個了不起的男人。

媽媽走後三年時間爸爸不但還清了外債,還修建了新房,讓她和妹妹有了溫暖的家。

家永遠是堅強的堡壘,有它有溫暖,有依靠,有支撐,有希望

張麗讀完高中上了大專,妹妹也上了技校。

年富力強的爸爸一個人在家做買賣,沒人照顧。姐倆懂事,爸爸娶了後媽,然後有了弟弟。

說實話,有了後媽後心裡不舒服,總想親媽。不舒服歸不舒服,但後媽對爸爸實心實意,照顧的挺好,倆人感情也好,做女兒的放心。說實話在心裡是感激後媽的,只是嘴上不說而已。

原以為這樣挺好,誰成想爸爸也走了

此時張麗眼前浮現的是爸爸的面孔,眼淚流了出來。

爸爸走的太急了,想呀——

直到此時她才深刻的理解爸爸——父愛如山,深沉厚重。

擦去臉上的淚。

對面那對母子已經往前走了,留下孩子的笑聲在耳邊迴盪,猶如小時候自己和妹妹開心的笑

又向前走去,前面是座涼亭,涼亭後面是假山,接著是一條長廊。

涼亭裡有六、七個老人,有的拉二胡,有的彈琵琶,有的打鑼。一位六十多歲很有風韻的阿姨站在中央,聲色俱茂的唱著京腔。

那身段、那聲腔,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唱唸做打,活脫脫的真實人生。

張麗沒靠前去,在五米外站定,認真的聽著、看著、欣賞著。有一瞬間覺著自己就是那個唱戲的阿姨,有滋有味悠閒的活著自己。

活著自己。

是呀,人不就是活自己嗎?

如果沒有這場病,有些事也許到現在也看不開,還糾結著。

她又想起了爸爸。

那是大專畢業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學的是旅服專業,在一家酒店上班,當領班。

心裡反對反對爸爸找後媽,但又希望爸爸有人照顧。

這是一個矛盾心理,沒親身經歷的人體會不到。

我們在、電視上看到那些懂事的兒女同意爸爸,或者媽媽找後老伴,為之高興,心裡說如果是自己也會這麼做。

沒到真格的時候呢,到真格時候心裡都或多或少的不自在,不願意,甚至反對。

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