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的菜已經擺好了。

一盆小笨雞蘑菇燉土豆居中,周圍是山西過油肉、手掰羊肝、清燉過山羊、拌沙蔥、涼拌莜麵、爛醃菜和小蔥水蘿蔔蘸醬。

眾人剛坐下,燉好的兩條大鯉魚上來了,滿滿一大盆。

古毅把酒罈的黃油紙開啟,頓時一股濃濃的酒香飄散開來,一看就是好酒。

“這酒老闆都儲存八年了,準備娶兒媳婦時候喝的,今天咱們有口福,提前喝兩壇。”古毅一邊說一邊給眾人倒酒,手捧酒罈子的形象有點像梁山的英雄好漢。

“看樣老闆和你挺鐵呀。”王總笑道。

“都是哥們,沒啥說道兒,他今天沒在家,上外地辦事去了,要不然能過來喝兩杯。”古毅最後給自己倒滿。

周曉梅把酒杯湊到鼻子前聞了聞,說道:“這是純高粱酒,頭鍋,饋的時間夠,是酒頭和二茬調的,聞著香,喝著辣,但綿軟,不上頭。”

“看來這丫頭懂酒。”張老笑著說。

“她家開酒坊的,從小從酒缸長大的,不但懂,還能喝呢。”老譚說。

“是嗎?”趙老睜大了眼睛,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興高采烈的說:“今天遇上對手了,丫頭,能喝多少?”

周曉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喝不多少。”

“喝不多少是多少?和小譚似的二斤?”趙老問。

周曉梅看了老譚一眼,說:“也就那樣吧。”

趙老高興的笑起來,聲調提高几分,說:“好,今天和你好好喝喝,還有小譚,你今天也放開量,張老頭酒量不比我小,昨晚上是沒抹得開。”

“好,今天好好和張老喝兩杯。”老譚說。

好酒之人遇到知音自是欣喜,這是通病。老譚好酒,趙老和張老亦然,只是歲數大了,不比年輕時候。

古毅也好酒,只是量不行,半斤足矣。每次和老譚喝都是三兩,然後喝啤的。

王總能喝些,但不善白酒。

酒桌上最能喝的是周曉梅,老譚從沒看她醉過,用當下流行的話說就是一直喝。其實女人除非不喝酒,要是喝起來真沒男人啥事。

大家沒什麼中心話題,一邊喝酒一邊東拉西談,氣氛十分融洽。

張老對老譚說:“小譚,你家餃子挺好吃,省城現在幾家了?”

“七家。”老譚回答。

“七家?都在哪?”張老問。

“都在北邊,靠南的在泰山路。”老譚說。

“哦,離得遠,我搬到渾南住去了。”張老有些遺憾的說。

“也沒出省城,想吃就去唄。”趙老揶揄老朋友。

“嗨,人老了不愛動彈,這次上你這來還是下很大決心呢,孩子們不願意,怕出點啥事,說白了就是怕身邊沒人看著了喝酒。”張老道。

“我還行,沒人管,但也喝不了多少了。”趙老說。

“哎,以前是躲不開酒,沒辦法。喝的雖好,茅臺,五糧液,劍南春啥的,但品不出味兒來,有時候還覺著苦現在有時間了,能品了,身體又不允許了”張老說著嘆了口氣。

“想那些個呢,想喝就喝,咱們這歲數還能活幾年?孩子都不用管,把自己照顧好就行,咋樂呵咋活。”趙老樂觀的說。

“有幾個像你這樣的,對了,老伴現在咋樣?”張老問。

“人家行,比我強,成天和大院那些老太太跳那個廣場舞,這兩天還出去演出了。”趙老說。

“那還行,人老了有個好身體比啥都強,不給兒女找麻煩。我家那口子身體比我好,叫她一起來,不幹,上農村了,說是吃稀罕去。”張老笑了,繼續說:“老丫頭在農村建了個農莊,專門給她媽留了二畝地種莊稼,她媽對那二畝地老上心了。”

兩位老人聊著,此時從他們身上一點看不出久居上位氣勢,只是兩個普通老者,喝著小酒,嘮著家常,煙火氣息。

人吶,都有老的時候。都說人老如黃昏,已是夕陽,其實夕陽和朝陽一樣美麗,只是參照物不同罷了。

人老了約一二老友,濁酒一壺,山水間品悟塵世,也是美事悠哉。

生老病死是自然現象,誰也改變不了。人這一輩子主要看活的咋樣,精彩與否和旁人無關,導演和演員都是自己,在自己的啼哭中拉開帷幕,在別人的哭聲中劇目告終。

帷幕是自己拉開的,要想合上的時候隆重,這輩子就得活好,堂堂正正乾乾淨淨,而不是後世子孫拿錢買來的鋪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