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壩上魚頭食府”是此次考察的第一家店。

考察團的人到了之後,在組織人員的引導下,有序的進入店面和廚房。

老譚感覺店面裝修不錯,照了幾張相片,然後便進了廚房。

再寬敞的廚房此時也是擁擠的,不說是人擠人也差不多。領著參觀的人員一直喊“後進來的從右邊走,參觀完的從左邊出,別擠,慢慢來,有的是時間,咱們中午在這裡吃飯。”

川菜廚房和東北菜廚房在味道上就不一樣,川菜廚房是麻辣帶香,東北菜廚房是鹹鮮帶香。平分秋色,各有特點。

人家廚房最大特點是所有男員工都不戴廚師帽,和老譚一樣一水的光頭,這叫參觀的人感覺新鮮心生好奇,紛紛問為啥都剃光頭。

“涼快,不掉頭髮,師傅們都光頭,我們也就光頭。”一個砧板小弟笑呵呵的說。

“是規定嗎?”有人問。

“不是,可以不剃的,不剃就戴帽子,帽子一出汗就溼了,箍的難受。”砧板說。

聽了砧板的解釋,黃宇航對老譚說:“回去我也叫我家廚房的把頭剃了,省的菜裡總出頭發。”

“你可別剃,人家這裡暖和剃行,不凍腦袋。咱們東北多冷,光腦袋能把耳朵凍掉了。再說現在小孩兒都護頭髮,有幾個願意剃的?”老譚看著黃宇航的滿頭黑髮問:“叫你剃你願意呀?”

黃宇航摸了下頭髮,說:“是呀但人家都剃了,我看挺好的。”

“看人家,人家那是規矩,多少年的傳統,不信你問問灶臺上的師傅。”老譚說。

黃宇航好奇,上去問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師傅,師傅說他們五年前剃的光頭,從廚師長開始的。廚房百分之八十是廚師長的徒子徒孫,都聽話,全剃了。

黃宇航問有沒有不願意剃的?師傅說也有,但大夥兒都光頭,誰也不笑話誰,也就隨了大溜兒。並且說現在整個成都都知道他家,光頭是他們的標誌。

誰能想到光頭能成為一個飯店的文化。

什麼是文化?

當一種行為長期存在,並且形成習慣,人們自然而然的遵守,久而久之就成了文化。

比如說有的飯店早會上要求員工讀《弟子規》。最開始只是一個規定,有的員工願意讀,有的員工就不願意讀。可是堅持下去,兩年以後,老員工是自動讀,新員工雖然不知道為啥讀,但是看老員工讀也跟著讀,於是形成習慣,進而成為文化。

拿關東人家的廚房來說,現在就有一種習慣——掉在地上的菜葉也好,蒜瓣也罷,只要是在地上,誰看見了都馬上撿起來,不帶耽擱的。

為啥?規矩是這麼定的:在視線範圍內,發現掉在地上的青菜沒及時撿起,所有人都要扣二分,默哀三分鐘。

扣二分倒無所謂,但誰也不願意傻呵呵的給一個菜葉或者一個蒜瓣默哀三分鐘。於是只要發現地上有菜葉都立馬撿起來,自己來不及的話會喊離得近的人撿起來。

有時新來的員工不知道咋回事,認為不就是掉個菜葉嗎,沒必要大驚小怪的。老員工會馬上吼著撿起來,新員工問為啥,老員工也不解釋,說叫你撿起來就撿起來,問那些幹啥。

於是養成習慣,只要菜葉掉地上,誰看見都主動貓腰撿起來,不問原因。即使撿起來一看不能用了,可以扔垃圾桶,就是不能在地面上。

抱著和黃宇航一樣想法的人很多,都不由自主的拿起手機給這些光頭員工拍照,好拿回去給自己家員工看,叫自己家員工也剃光頭。

這些都是想法,能實現的希望微乎其微。老譚光頭這些年了,跟著他乾的小弟也不少,沒一個剃光頭。

老譚領著黃宇航慢慢轉悠,來到煲仔檔口。

一排煲仔爐上燉著十五個砂鍋魚頭。

魚頭是食府的招牌菜,以魚肉鮮美湯汁奶白濃郁聞名,完全脫離麻辣口味,以煲燉功夫見長。這也是店家的精明之處——全都是麻辣口味的菜,突然出現一道鹹鮮口的,顧客肯定喜歡,何況還做到了極致。

砂鍋魚頭的做法和老譚在餃子館研發的鐵鍋魚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反其道而行之。老譚是在東北人鹹鮮口的基礎上加入了川湘菜元素,他家是拋棄了川菜的麻辣口味,採用北菜的烹飪技法,可見創作這道菜的人思維不一般。

老譚和負責砂鍋的師傅嘮了一會兒,說起來還是老鄉。東北黑龍江人,以前在哈爾濱的張氏魚莊主做砂鍋魚頭了,被這裡的老闆挖過來的。

俗話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雖不落淚,但也親近。砂鍋師傅說他家的魚頭一共三種做法,現在看到的是最被客人認可的一種——骨仔豆腐煲魚頭。還有“臘味泉水魚頭”和“生焗蒜仔紅湯魚頭”,賣的都不錯。

三種魚頭產品加在一起每天銷售一百份以上,近一萬塊錢。

參觀廚房的人大部分都出去了,老譚和黃宇航轉悠到了廚房後門。

推門出來,是一個空院,用彩鋼瓦搭著棚子,棚子裡是四組大魚缸。裡面養著花鰱、鯉魚、草魚、鯽魚。以花鰱居多,一百多條。

魚缸前面的空地上擺著一排小板凳,估計是給廚房員工休息用的。養魚的是兩個老漢,一個在掃地上的積水,一個在收拾魚頭。

兩個老漢發現有人進來,看老譚和黃宇航脖子上掛著胸牌,知道是來參觀考察的,都露出笑容,禮貌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