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一個人的臉上有烏雲,那麼此時吳冕的臉上一定是在下雨。

一個名叫顧曉月的胖子自從醒來以後,就不斷在吳冕耳旁聒噪,不知疲倦地把吳冕在探龍山的經歷問個清清楚楚,不勝其煩。

從胖子吃蛇中毒以後,到吳冕找到探龍山村,再到吳冕上山剷平魔道,再到下山給胖子帶回解藥,一路上喋喋不休。

除了對這段驚險歷程的好奇想知道,就是胖子本人與生俱來的八卦了。

吳冕伸手掏了掏耳朵,苦著臉道:“早知道你這麼吵,當初就不該帶解藥回來了。”

胖子尷尬嘿嘿笑道:“胖爺這不是想知道嘛,這幾天苦了你了,胖爺睡了那麼久,早睡夠了,這不是錯過了好多嗎?下次記得一定帶上我,搖旗吶喊不能少了胖爺啊。”

吳冕白了一眼道:“我倒是也想帶著你啊,問題是你能站起來嗎?兩百斤重的人了,心裡沒點數?我揹你山上去,那還打不打了?還沒開打我就累死了。”

吳冕回到探龍山村以後,把解藥給胖子服下,又分出一份給村裡那個之前也中過蛇毒的孩子,看著胖子慢慢恢復神智氣力,這才放下心來。

村裡從吳冕口中得知魔道已經剷除,妙真觀煙消雲散,大仇得報,也再不用躲躲藏藏,終於能過上太平日子,激動得熱淚盈眶,紛紛拖家帶口在吳冕面前跪下,感謝他對村子的再造之恩。

更有甚者,嚷著要給吳冕立下長生牌位,日日給他誠心祈福,都被吳冕笑著一一拒絕了。

當晚,村子殺雞宰羊,老獵戶更是組織村裡拿出釀造的粗劣燒酒,一大群人高高興興地慶祝了一番。

吳冕在村子裡住了幾日,等胖子恢復得差不多了,這才起身辭行,探龍山村也跟著從山谷中遷回故地。

望著全村盡掛的老舊白幡還有村口的老墳,眾人才覺得恍如隔世,斯人已逝,妖魔已滅,日子還要繼續過下去。

村民回到之前各自家的屋子,來不及擦乾眼淚,又去村口墳前祭拜,個個心有戚容,看得吳冕和胖子也是心裡難受。

因為擔心耽誤江湖選拔的日子,吳冕不顧村民的萬般挽留,執意出山,村民一路送出山去,在山路那頭再次跪下送別,直到兩人一路走出視線。

兩人從另一條路出山,已經出了兗州地界,跨入荊湘道境內,州城昌州就是這次承接江湖選拔的萬劍堂所在,距離此地已經不遠,再有兩旬時日,應該就能到了。

這次江湖選拔除了十大宗門的落選弟子可以參與,江湖其他門派也可以選送弟子過來角逐名次,江湖沉寂了多年,這種多少年不遇的盛事,也吸引了各地的三教九流前來湊熱鬧。

進了荊湘道地界,越靠近昌州,人就越多,準確說來,是江湖人就越多,各種兵器,各種眼花繚亂的裝束,看得吳冕和胖子直呼大開眼界。

兩人來到昌州境內的十方郡,準備在郡城隨便買點吃食,今夜就在城外露宿。

從三清山帶來的盤纏本就不多,出探龍山的時候村民們又湊了些,好說歹說強塞到吳冕手裡,這個死胖子徹底恢復了以後胃口竟比以前還要好得多,錢袋子也就日益乾癟了。

吳冕看著郡城裡人滿為患的酒肆,就連茶館也是人頭攢動,摸了摸錢袋子悻悻作罷。

胖子嚼著當地特色的肉乾,蘸著麻油吃得那叫一個香,正慫恿著吳冕進酒肆喝罈子酒解解渴。

吳冕皺了皺眉道:“我說你能不能消停點兒?從進城就嚷著肚子餓,都吃了三碗麵,一屜肉包子還有兩袋肉乾了,現在還要去喝酒,難不成咱倆到時候一路乞討到萬劍堂啊?又不是丐幫,你丟得起這人,咱三清山可丟不起。”

胖子抬手把下巴上的麻油用袖子胡亂一擦,瞥了眼吳冕無賴道:“兄弟陪你捨生忘死走一回,還不讓兄弟吃飽,吃喝你幾文錢還跟兄弟計較,這輩子能有什麼成就?”

吳冕哈哈大笑,一拳把胖子錘得齜牙咧嘴道:“幾文錢?你好意思說,一兩銀子你吃了八兩,十文錢你起碼吃了八文,都緊著你吃了。”

胖子揉了揉吃疼的肩膀,看著酒肆裡推杯換盞,尤有滋味地咂巴咂巴嘴。

吳冕扭頭看了眼這胖廝愁雲慘淡的表情,唉聲嘆氣地領著他走進酒肆,選了一張人家前腳剛走,猶自油膩閃光的桌子,叫了一小罈子燒酒。

胖子趁店小二拎著酒罈子和花生米走近,無比雞賊地又喊了盤醬牛肉,店小二見吳冕一臉割肉般的表情,生怕又反悔,大聲喊了句“好嘞”,轉身一溜煙跑進後廚了。

吳冕見小二靈活的身影,瞠目結舌,哀嘆一聲,無可奈何。

有道是當家才知柴米油鹽貴啊,古人誠不欺我。

胖子一口一顆花生米,雙指捻起一片醬牛肉放在嘴裡,還不忘把指頭上的醬汁吸吮乾淨,再來一口子燒酒,閉眼嚥下,說不盡的得意洋洋。

吳冕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胖子,止不住心裡發笑,這胖傢伙貪吃歸貪吃,吵也吵了些,但要是這一路沒了他,興許真要少了好多樂趣。

喝了口酒,吳冕看向酒肆外邊,有一位中年漢子風塵僕僕,一身江湖短打裝束,牽了匹老馬,駐足在酒肆外面,看著胖子不能說吃相的吃相,偷偷嚥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