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興強行嚥下湧至喉嚨的一口鮮血,右手伸出朝著謝鎮一掌拍去,謝鎮舉起左手想要盡力格擋住掌勢,好再換取當場絞殺周世興的空當。

不料周世興極速提起一口氣拍出的這一掌勢大力沉,謝鎮雖無明顯內傷卻也被他一掌拍出前廳,落在練武場的空地上。

謝鎮雙臂張開身體後仰,單腿觸地止住退勢,隨即從懷裡掏出一根號炮對著天空一拉,一顆光球如同白晝流星,帶著同樣耀眼的流光在空中刺出奪目的光彩。

剛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在場眾人大驚失色,一時竟做不出任何反應。

謝鎮一臉奸笑,雙手附後站定,語氣猖狂至極:“我乃刑部奉天清吏司司中謝鎮,奉詔清剿武林前朝餘孽,你這老叛逆老匹夫,中了我的九轉銀環針,剛才又強提氣機,已經沒剩下多少光景了。識相的趕緊告訴我,三個月前分別從你金門鏢局送出那肉鏢和貨鏢此刻在何處,留你一條囫圇全屍,否則,此番號炮已出,銅章和巡城騎兵瞬間趕至,定叫你滿門血海滔天!”

場內眾人皆是面面相覷,聽到刑部銅章這條大名更是個個噤若寒蟬。

銅章在這些年的江湖,暗地裡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案子,哪一個不是滿門殺絕不留活口,各地官府皆是唯唯諾諾不敢聲張,大事化小云淡風輕。

周世興此刻頹坐在黃花梨木太師椅上,沉聲道:“朝廷鷹犬真是無恥下作,偷襲投毒無所不能。我金門鏢局一直規規矩矩做生意,承蒙各路英豪照顧,貨鏢肉鏢數不勝數你想問什麼?”

謝鎮聞言哈哈大笑,伸出右手指著周世興道:“周總鏢頭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其實你不說也無所謂,我便查不到了?你怎麼不想想那趟肉鏢和貨鏢編排得如此隱密,我又如何知曉?”

話音剛落,大門處傳來雜亂的兵器砍殺聲,只見一隊隊身著素色勁裝,領口彆著一個銅領章的劍客在金門鏢局彭總教頭的帶領下追著十來個鏢師夥計殺將進來。

彭總教頭走到謝鎮跟前站定,躬身抱拳道:“啟稟謝大人,銅章已經悉數趕至,巡城騎兵頃刻之間就能趕至包圍。”

趙晉凡大驚:這總教頭不就是剛才接我們進鏢局的刀疤臉嗎?

周世興此時怒急攻心,雙眼通紅他咬牙切齒道:“彭三多!我周世興敢問何曾虧待過你?你竟如此害我?”

彭三多回頭直視周世興道:“大哥,我當初一直是刑部的人,紮根金門鏢局已久,果真讓我發現鏢局暗地裡跟前朝餘孽糾纏不清,早知今日你又何必當初啊?”

周世興聞言突然捂住胸口,嘴裡忍不住噴出一口烏黑如濃墨一般的血,指著彭三多的手指微微發顫。

少女帶著吳冕繞了好大一圈那時早就隱匿在周世興太師椅附近的巨幅屏風後,對剛才發生的一幕幕一覽無餘。

當時周世興遇襲時少女就要驚撥出聲,被吳冕死死捂住。此時看見周世興的慘狀,少女再也忍不住地發出一聲尖銳嘶吼:“爹!”

場內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被這一聲驚呼吸引。

彭三多欣喜若狂,對謝鎮說:“大人,這便是周世興唯一的掌上明珠,平時甚是寵溺有加,剛才我派人在她的小院尋她未果,原來躲在這兒,大人,這小丫頭若是到手,任周世興再是鐵嘴鋼牙,都得乖乖就範。”

謝鎮聞言冷笑道:“其餘人等一律格殺,我去擒她。”

謝鎮這一聲殺人令下,原本早把練武場控制住的刑部銅章瞬間暴起殺人,頭顱與鮮血齊飛,殘陽未至,院內已是頓時血沫一片。

金門鏢局練武場從剛才熱鬧喜慶瞬息轉至不可超生的修羅煉獄,不過一息之間。

練武場上血肉齊飛,慘叫聲此起彼伏,謝鎮和彭三多對此無動於衷,緊緊盯著少女,領著刑部銅章們朝著前廳緩緩行來。

在謝鎮眼裡已是死人的周世興心如死灰,聞言回頭看著女兒,微笑著搖了搖頭。

行走江湖數十載,見慣了種種悲喜離合卻始終泰然自若的金門鏢局總鏢頭周世興,此時已是淚流滿面。

他伸出手虛空摸了摸,像是依然如往日一樣寵溺地摸著可愛閨女的腦袋。

還想聽聽她銀鈴般的笑聲哪怕是埋怨他總是不陪伴的嗔怪,還想看著她長大成人,出落得亭亭玉立,最終把她的手放在將來某一位不知幾世修來好福氣的臭小子手心。

此刻,他不管再多想牽著女兒的手也只能默默地舉手揮了揮,示意女兒遠走高飛,最好再也不要回來,最好再也不要想起他。

少女緊咬嘴唇滲出猩紅鮮血渾然不知,一雙秋水長眸裡噙不住的眼淚無聲落下,卻聲聲滴在父親周世興的心尖之上。

前廳滿座刀兵盡起,迎向謝鎮等人,千鈞一髮之際,周世興經脈逆轉,鬚髮俱張,黑色華貴衣衫鼓盪不止。

洶湧殺機如洪水滔天,生死相向的人群中,他徑直衝向謝鎮和彭三多,留給少女只有一個字:“走!”

吳冕驚懼萬分,奮力拉扯著傷心欲絕的少女,亡命奔逃之際,回頭望了一眼,喃喃道:“老張叔,被你說中了,真是…數不清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