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敦信在前引路,四個護衛抬著黃維烈一路向山下而去。

黃維烈微微眯著眼,儘量儲存精力,卻也不敢讓自己睡著,他擔心自己一旦睡著了,怕是就起不來了。

幾個人這麼在夜裡,深一腳淺一腳的來到杜伏威營中。

杜伏威見到陸敦信帶來一個抬著的人,也是大吃一驚,尤其是聽到此人便是山陽侯黃維烈。

他沒想到黃維烈膽這麼大,不怕死嗎?

當然現在的黃維烈也只剩下半條命了。杜伏威立刻意識到一旦黃維烈死在這裡,他真要面對衛公一系人的瘋狂報復,尤其是衛公還可能是他義父。

於是杜伏威立刻命軍中隨行的大夫為黃維烈診治。

這傷口化膿、發炎,的確是軍中一大殺手。不過軍中的大夫,的確也見識的多了。他們未必清楚這是細菌感染導致等原理,但是稍微有點經驗的軍醫也清楚,必須要割掉腐肉,才能變好。

於是軍醫用刀子一點一點為黃維烈割去腐肉。

這個年代也沒有麻醉劑,大夫都是直接上刀,那感覺別提多痛苦。黃維烈意識有些不清,卻咬著牙堅持讓大夫割完,不發一言。

大夫割完腐肉以後,便用新鮮的草木灰給他按到傷口上,又是一陣刺痛。

“老夫去熬藥,若是熬過今夜,便沒事了。”

說完老大夫便離開了。作為大夫,他見過的死人、活人太多了,已經不會為治療的病人再擔憂。

大夫離去,一直站在黃維烈身邊的杜伏威道:“你確實沒有辱沒了衛公的威名。大夫給你隔了七十多刀,你竟然能一聲不吭,是個漢子。”

此時黃維烈頭上的汗尚未消,聽到杜伏威的話,便用虛弱的聲音言道:“不是七十多刀,是整整八十二刀。”

杜伏威聽了,先是一愣,接著便“哈哈”大笑起來。

“你是個英雄,老子服了。不管怎樣,只要你今天沒死,我便放你們離開。”

“多謝!”

黃維烈抬抬手,這時陸敦信趕緊上前,從黃維烈的懷中拿過一柄金色狼頭的狼牙刀,然後遞給了杜伏威。

杜伏威見到第二把狼頭刀,也是一愣,拿著手中,細細地摩挲。

這時他看到這把刀的刃尾刻著一個“十二”的字樣,更是一愣,說不出話來。

躺著擔架上的黃維烈卻是用虛弱的聲音說道:“當年父親得到一塊隕鐵,分之鑄狼牙刀十八把,便是十八把金色狼頭的狼牙刀。

這十八刀,父親多分給部將。比如刻著‘三’的定陶侯,刻著‘四’的我三叔北平侯,刻著‘五’的我四叔,刻著‘六’的西河侯,刻著‘七’的遂安侯,刻著‘八’的斛律晟將軍,刻著‘九’的樂成侯······

兄長的是‘十一’,我的是‘十二’

而刻著‘元’的父親自用,刻著‘二’的,父親送給了元德太子。

只是我從小沒見過刻著‘元’字的刀,沒想到竟然在總管這裡。

記得小時候,我曾問父親‘元’字的刀在什麼地方。父親說,他‘送給了一個人,那個人是他在泗州認的義子,只是後來找不到他了。’

我便問父親‘那人叫什麼,以後我替他去找。’

父親卻總是搖頭。

‘我找了好久也找不到他,我記得叫杜堯,可也只知道他叫杜堯。’”

黃維烈或許太累了,竟然暈了過去。陸敦信等人感緊上前檢視情況,只有杜伏威一個人,摸著刀,淚流滿面。

這麼多年了,還有人記得他叫杜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