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維烈畢竟年輕身體好,抵抗力也強。手術之後,又被強灌了藥,雖然昏迷,但到了第二日一早便醒了過來,連燒也退了。

只是身子還有些弱,但無論如何,都是死不了的。

黃維烈剛醒,杜伏威便來看他。

昨個一夜,杜伏威都沒有睡,他一直在消化“衛公黃明遠是他義父”這個訊息帶給自己的震撼。

誠然,這麼多年來,那個身份未知的義父,是杜伏威的一個感情寄託。每每到了低谷,杜伏威的心理總算還有一個希望。

但杜伏威到了這個身份、地位,不是一個傻子,也不是一個簡單、幼稚的小白。若他現在不名一文,自是可以拍拍屁股去投靠這個義父,好好伺候衛公,爭取求一個前程。

可現在的杜伏威,是一方霸主,手底下數萬人馬,早非吳下阿蒙。他的每一個選擇,都關乎手下數萬人的生死。

該怎麼對待黃明遠,杜伏威心裡沒個底。

為此,杜伏威連江都城也不去打了,江都的事也沒有此事重要。

其實當知道大名鼎鼎的衛公是自己的義父時,杜伏威是有心歸附的。杜伏威很清楚,自己在歷陽之地,有一塊地盤,幾萬人馬,看起來實力不錯,在淮南也有些名氣。但他自己清楚,世家大族誰把他放在眼中。

眼看李淵、李密這些梟雄已經崛起,他還在淮南這個巴掌之地來回轉悠,哪有崛起之時。

杜伏威有野心,否則也不會幾次遇攻打江都城。但他更是一個清醒之人,從他到現在也只是自稱“總管”便可知。和他實力差不多的,比如李子通、左才相等人,早就登基稱帝了。

杜伏威不是不想當皇帝,而是清楚現在的天下大勢,他這種身份的人,得不到世家大族的承認,是當不了天子的。

他最好的結局,便是稱為一方霸主,然後選個能成事的人,做個開國功臣。

現在,杜伏威傾向此人是黃明遠。

既然早晚還是會投一方,那為什麼不是自己的義父呢?

當然,這些只是杜伏威的想法。

他也有自己的隱憂,雖說衛公是他的義父,但他畢竟是盜匪,貿貿然地投奔過去,在義父那裡能受到重視嗎?不要自己高高興興地投了過去,人家轉手將自己覆滅了。

說到底還是杜伏威和黃明遠這對父子沒什麼感情,雙方也就是隻有一個多年未履行的父子身份而已,關係並不牢固。他們對彼此並不瞭解,也沒有感情基礎,更沒法相互信任。

杜伏威有想法,但不敢動啊。

到了下半夜,連一直噪鳴的青蛙也閉了嘴,林子裡的夏蟬更是早早便偃聲了。一陣風吹過,卻並不清涼,反而掃得這炎炎夏日更加灼熱了。

杜伏威坐在帳篷外,摩挲著狼牙刀。

這麼多年來,每到困厄之時,他便告訴自己,自己與那些普通賊匪不一樣。自己有個顯赫的義父,若是沒失散,也算半個衙內了。他們那些窮困之徒造反是為了活命,自己卻是在建立一番事業,不一樣。

成為一方梟雄之後,杜伏威便一直在尋找這個義父。

可知道今日,從前時時念著的義父找到了,可真知道義父是誰了,自己為什麼沒有那麼高興呢?

“阿稜,你覺得衛公是個什麼樣的人?”

杜伏威突襲江都,原計劃是,他帶一路,闞稜帶一路,兩路從南北兩個方向殺到江都城下。此時雙方已經會師了,闞稜作為杜伏威麾下第一勇將,也知曉了之前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