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魚收了傘,身上的衣衫仍舊溼了太半,溼漉漉的棉帛緊緊黏在身上彷彿貼了第二層皮。

屋子裡昨日燻了上好的檀香,推開門,那股子檀香味還未散去,只隱約中藏了幾絲迷迭的香味。

蕭魚蹙眉,隨手將傘放入門邊的花崗裡。

「我還以為姐姐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來。」

女人銀鈴般的笑聲傳來,蕭魚抖裙襬的手一頓,抬眸看去,梁思楠不知何時已坐在屏風前的羅漢塌上,藕白的小臂慵懶地支著頭,窗欞外飛進來的合歡在她烏瀑般的長髮上點綴一點殷紅,使她本就嬌豔的容貌平添了一抹嬌憨。

蕭魚嘆息:「你怎麼來了?」

「我來見姐姐呀!」梁思楠歪頭看她,裸著的白玉纖足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姐姐昨日去了何處?」

蕭魚撣落髮梢的雨水,徑自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茶湯入口還是溫的,是正正好的君山銀針。她微微垂眸看去,梁思楠雙手支著下巴笑看她:「我讓人換了三次,恰好你回來。」

蕭魚想說大可不必,但想了想,終是沒說出口。

飲了茶,這一夜披星戴月的疲憊彷彿被驅散了幾分,那股子疲憊感瞬時爬上心頭,只恨不能馬上沾床便睡。

「我讓人給你備了水。」

彷彿是她肚子裡的蛔蟲一樣,梁思楠打著哈氣站起身,踩著蓮花步來到內室,抬手撩開紗圍,淨室裡煙霧嫋嫋,一股淡淡的茉莉香瞬間瀰漫整室。

蕭魚扯衣襟的手一頓:「出去。」

梁思楠「噗嗤」一聲笑得前仰後合:「姐姐莫不是害羞了?當年你不也是如此將我壓入淨室的?更何況你我皆是女子,有何不可?」.

蕭魚嘴角微抽,當年她還不過是孩子,與現在豈可同日而語?

「我再說一遍,出去。」她微微抬手,右手晚上的手弩對著梁思楠的眉心。

梁思楠不以為意一笑,「我這條命早些年便是姐姐給的,你若想拿回去,也未嘗不可。」

蕭魚被她氣得瞬時沒了脾氣,滿身的疲憊實在讓她無心再拖延,只想快點換掉身上滿是血水和雨水的胡服,然後好好睡一覺。她頹然地放下手,蕭魚三二扯掉身上的胡服,抬腿邁入灑滿了茉莉花瓣的浴桶,將整個人沉入水中。

被溫水包圍的瞬間,蕭魚緩緩閉上眼閉上眼簾,腦海中閃過昨晚發生的一切,以及刑律儉最後為她擋箭的場景。心口的位置莫名悸動,她下意識抬手按住心口,直待那陣悸動平復過後才長長撥出一口氣,緩緩睜開眼。

「你動心了!」

梁思楠的聲音穿透紗圍傳來,蕭魚微微一怔,心臟劇烈地狂跳起來,彷彿有什麼正悄無聲息地改變,又彷彿什麼也沒有。

隔著薄薄的一層紗圍,兩個女人靜靜對視,許久,梁思楠再次道:「刑律儉為你擋箭,你動心了。」

動心了?

當然沒有!

蕭魚忍不住嗤笑出聲:「霧影有心麼?」

「霧影自然沒有心,可你已經不是霧影了。」梁思楠背過身,徑自給自己倒了杯茶,「從你離開霧影那一天起,你的心裡就生了根。」

撩撥水面的手微微一頓,蕭魚自嘲一笑:「那你呢?」

梁思楠一樂:「我也有了根。」

「情根?」蕭魚輕笑,梁思楠抿了口茶,「姐姐你又顧左右而言他了。」

蕭魚不以為意,垂眸看向手臂,上面一條條淡粉色的疤痕已經不復當初的模樣,但那種撕裂面板的痛還是讓她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