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月下(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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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晌的天本就黃陰陰的,說了一會兒子的話,這天便像強行裝進了兜子,哪兒哪兒都黑洞洞的。
府上的下人勤快,見天的拿來金燧挨個點燈兒,一盞一盞的挨次升起來,把滿世界照得悽迷,像顛來顛倒去做的怪夢,那繞在四周的蠓蟲,便似夢裡金的、綠的、各色的雲。
沈南寶見狀,又想著蕭逸宸連日的車馬勞頓,便在同他吃過飯後,催他緊快回去睡,等養足了精氣神兒,明兒再絮叨。
蕭逸宸本想見她睡了自己才睡,但拗不過她,也是幾夜沒怎麼合攏眼,實在熬不下去了,便自先回屋睡了。
沈南寶呢,也累了一天,叫風月綠葵準備熱湯,自個兒便一壁兒拿寶寶逗悶子,一壁兒和方官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說到鄭書昭,沈南寶指尖繞著寶寶毿毿的黑毛,徐徐道:“你當初該跟我撂明白的。”
去了趟江南,方官抽條個兒,那方正的臉便像紙削了兩旁,愈發的顯得骨瘦嶙峋了,但她的聲氣還是那麼的沉穩,且有力。
“小的也想,主子不要小的們說。”
沈南寶笑了聲,濃長的睫在燭火裡映出遲重的金色,“他是心底兒對我從前各種推諉他存氣,想著方的討伐我,讓我吃些苦頭哩!”
方官聽著她的調侃,忍不住笑,低下頭,直把唇抿著。
這時門開了,拂得燈火一挫,方官臉上的那點笑影便更深了一層。
風月因而一眼就瞧見了,當即咧了嘴,“姐兒同方官在說什麼吶,恁麼開懷。”
“嘮嘮家常罷了。”
沈南寶從亂蹦的寶寶身上脫開手,便要褪衣入杅。
也就是這麼一個舉動,方官瞧見了她臂膀上的口子,“姐兒這是怎麼弄的?”
這話勾起了沈南寶的回憶,那日的情形又歷歷在目了起來。
不過,雖說是在生死場走了那麼半遭,但慶幸命沒折,只有驚無險罷了。
遂沈南寶瞟了一眼,語調很是閒閒,“頭一次進宮,帝姬想迷倒我同那盛世洲攀扯上關係,我便剜了自個兒一刀,佯作月信來了,企圖矇混過去。”
她說得平淡,卻不妨礙方官咂出其中的艱險,因而放軟了聲氣,“瞧這口子應當不淺,姐兒搽藥沒?”
其實這麼些時日了,那口子早凝成了疤,虯結在臂膀上雖然刺目,但衣裳一覆便都看不見了,沈南寶索性沒去管它,反正照她的意思,不疼了就好。
何況近來那麼多事,她也沒心去顧。
沈南寶擎著巾櫛裹住指尖,湊到傷口上點了點,已經不疼了,“我又不露胳膊露腿兒,犯不著搽那些,麻煩。”
那雲淡風輕的模樣叫方官不由得著重了些語氣,“總是要露的,姐兒遲早要嫁人,到時候主子不就要看?”
這話太直白,簡直一匝地,驚得在場眾人俱是身形一震。
沈南寶臉膛兒也紅得,隔著一層水霧瞧都觸目驚心。
她囁囁著,半晌也搭不上一碴,索性說道乏了,悻悻然出了杅,手忙腳亂的就把自己蒙進了被衾裡,裹得密不透風。
可惜沒隔一會兒,那捂得嚴嚴實實的被衾遭人扯開一條縫兒,露出蕭逸宸那張精瓷的臉。
沈南寶在那個剎那裡,幾乎以為是自己做夢,這麼活生生的一人兒不應該在自個兒房裡睡大覺麼,跑到她愛寶軒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