苛待定定是苛待的,但這事哪能和她說的,何況也算是落個好結局,再叫姐兒勻這份苦就有些多餘了,遂風月搖了搖頭,“沒呢?姐兒您曉得我是個不吃虧的主兒,鄭媽媽再厲害我也敢向她齜牙咧嘴!”

她說著便扮起了怪相,看得沈南寶忍不住笑,連連點頭,“我瞧你這架勢,就是沒震住鄭媽媽,那也是嚇到她了。”

你一言我一句,說得情意繾綣,那相對的四目,也纏綿難分。

蕭逸宸越看心裡越不是滋味,她何曾這樣看過自己?她不是喜歡自己麼?難不成這點喜歡還比不上對個下人麼?

蕭逸宸撇了撇嘴,“五姑娘和自個兒丫鬟真真是感情篤厚,我瞧我在這兒支稜著倒有些多餘了。”

他本以為這話會叫沈南寶識趣些,沒想沈南寶是真真的識趣,直接從圈椅上起身,衝他屈了膝,“哪裡是殿帥多餘,是我和我這丫鬟煞風景,反正人我已經領到了,就先回去了,也免得到時候回去晚了叫祖母詰責。”

如此謝過了沈南寶就拉著一頭霧水的風月匆匆退下了。

那動作利索得蕭逸宸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時,人已經疾步到了甬道,他還能說什麼只能招了招手讓下人送她,然後站在閥閱前看著人頭也不回的背影,惘惘道:“五姑娘怎麼這麼難捉摸呢?”

身後的杵臼怔了怔,眉眼官司打了熱鬧。

雖然不知道方才二人發生了什麼,但憑他對自個兒主子的認識,只怕沒說個什麼好話,不然主子怎麼說都幫了人五姑娘這麼大的忙呢,五姑娘再怎麼也不必這麼冷臉子吧。

這麼想著,杵臼支了個假笑,“大人您別多想,許是真如五姑娘說的那樣,回去遲了不好交代。”

蕭逸宸哼了聲,“真是如她說的,那她何必一路喪臉子給我看,方才上馬車,你瞧她施捨了一眼看我麼?”

杵臼暗道這回您又火眼金睛看得清了,怎麼臨到自個兒說話時就漿糊洗了臉,啥都看不懂了?

但蕭逸宸是真的捉摸不著啊,他本意是借今兒這事,提溜了五姑娘出來好好說一說,續一續上次的溫情,說不定能讓五姑娘對自己歡喜更上一層樓,沒想這說著說著,事情陡轉急下成了這樣。

現下他有些惶憂了,本來五姑娘就沒那麼喜歡他,這要是說個幾句人一氣之下就情願把這份感情棄了怎麼辦?

蕭逸宸越想越懊惱,忍不住大嘆一聲,嘆出山河破碎的味道,“我要不要叫方官問問,她到底怎麼了?”

問,問就問得出來麼?

方官是誰的手下,這一問,人指不定還以為你在變相嘲諷呢。

更何況,姑娘家的心思誰不是藏著掖著,更何況這類丟臉的事。

難不成敲鑼打鼓像那些個攤販的吆喝:“瞧瞧,瞧瞧,這可是歡喜我的小郎君吶,歡喜得恨不得要捅穿我的肺管子咯。”

杵臼腹誹著,面上卻笑盈盈的,“姑娘家面薄,只怕問也問不出來,不若給點精巧的物件討討五姑娘歡心?”

於是這類精緻小巧的玩意藉著方官的手呈到了沈南寶跟前。

沈南寶彼時才從碧山長房回來,杌子還沒坐熱乎呢,就看到方官雙手上託著的黑漆螺鈿匣子。

沈南寶木著一張臉,“無功不受祿,你還是把這物件歸還給怹罷。”

方官受了吩咐,曉得這二人又生了齟齬,便也不驚訝,只得把手往上又舉了舉,“姐兒,總歸是主子的一片心意,您就看看,若是喜歡就收著,若是不喜歡叫小的再還回去也成。”

風月端著涼飲子走近來,雖然這幾日不曉得自家姐兒和指揮使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好歹人救了她,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人這樣大費周章的也足以證明對自家姐兒的心,所以也在旁附和,“姐兒方官說得是,不看白不看,反正也不會瞎。”

沈南寶頗有一種孤家寡人的感受,她乜了眼風月,“你怎麼也胳膊肘往外拐了?”

風月赧赧地笑,“小的是水田裡的泥鰍,沒見識過這樣的東西,想借姐兒的光開開眼界罷了。”

沈南寶嗤她嬉皮笑臉沒個正經,但轉念一想,蕭逸宸幫了她恁麼多的忙,自己謝都沒好生謝謝就喪臉子走,原因就只是為那麼幾句話也忒有些小肚雞腸了。

沈南寶撒了口氣,接過匣子,還沒來得及開啟,門外幽幽踱來步聲,抬眼一瞧,沈南宛站在隔柵那兒,款款打扇地衝她笑。

“五妹妹。”

沈南寶心頭一鈍,忙忙將匣子收還給方官,自個兒則迎了上去,“二姐姐,您怎麼來了?”

沈南宛眼快,一壁兒跨進門,一壁兒視線如波的,從方官手上滑到了沈南寶臉上,“我聽人說你回來了,就想來找你說說話來著。”

她說著,眼波又溜過方官的手上,“你上次來找我,想讓我出面替你的丫頭風月說說話,我當時應得好好的,後來卻沒說上話,五妹妹你可是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