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皇后笑而不語,顧廷燁卻是聽得心中一緊:陛下這難道是在敲打我?

他出徵前曾經大鬧顧家祠堂,把繼母小秦氏和大哥顧廷煜氣得半死,雖然沒什麼實質性的悖逆舉動,但傳出去也足可以扣個不守禮法的帽子了。

想到這裡,顧廷燁不禁心中惴惴,桌上的菜都不香了。

趙宗全和盛長楨聊了幾句土豆後,就悶頭吃起飯來,至於他心思到底如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趙宗全不說話,眾人包括恆王在內,誰也不敢挑起話頭,一時間桌上氣氛有些凝滯,只能聽到輕微的碗筷碰撞之聲。

還是沈皇后打破了沉默,她望向北方,眼神中有些迷濛,緩緩道:“從興這會兒,應該已經到真定府了吧。”

“從汴京到真定府,快馬只需要半月,威北侯帶著家眷,大約也只需要一月即可抵達,此刻應該已經安頓下來了。”

顧廷燁答道,他從軍多年,對山川地理信手拈來,計算行軍路程更是為將者的必修課。

沈皇后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向盛長楨和顧廷燁:“聽說,從興這回能娶得良妻,還是靠你們兩個襄助啊?”

沈皇后話音剛落,忙著吃飯的趙宗全也抬起了頭,目光投向二人。

來了!恐怕這才是所謂“家宴”的正題吧!

盛長楨瞥了一眼恆王,明白了他先前的提醒。

沈從興拒絕賜婚的後遺症終於發作,趙宗全夫婦這是要秋後算賬了。

沈從興這個正主自己倒拍拍屁股去北邊享福了,剩下盛長楨和顧廷燁還得承受趙宗全夫婦的怒火。

這件事盛長楨是主謀,顧廷燁只是敲敲邊鼓,因此還得盛長楨自己來頂上,盛長楨硬著頭皮斟酌著詞句道:“威北侯與鄒夫人伉儷情深,微臣也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好一個順水推舟!”

趙宗全把手中的銀筷重重頓在桌上,“你可知朕本欲賜婚,要把英國公嫡女賜給威北侯續絃?就因為你這個順水推舟,付諸東流了!”

趙宗全是真有些怒了,這樁婚事他籌謀了許久,就是想要藉此籠絡英國公為首的老牌勳貴,讓沈從興這些禹州舊黨在汴京站穩腳跟,幫助他進一步掌控朝局。

結果沈從興居然在賞功之時公然違逆他的意思,讓一樁大好的婚事告吹,趙宗全不僅沒達成籠絡老牌勳貴的目的,還在英國公那裡落了埋怨。

一樁婚事沒成,終究還是可以彌補的,更讓趙宗全氣惱的,是盛長楨、顧廷燁、沈從興居然合起夥來和他作對。

趙宗全現在只是名義上的君主,還沒有徹底掌握朝政大權,所能倚仗的,其實也就是禹州帶來的舊人,所以趙宗全才會大力提拔顧廷燁等人。

盛長楨、顧廷燁、沈從興,這三個人是禹州舊黨的中堅人物,一旦聯合起來,幾乎代表了禹州舊黨在朝中的大半力量。

這次三個人合謀拒絕了趙宗全的賜婚,那下次呢?趙宗全不敢想!

權柄受到威脅,這才是趙宗全最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