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心細如髮的盛長楨注意到剛剛孫寶的反應:孫寶聽盛長楨問起礦山之事,明顯有些措手不及,愣了一下,之後才理順言辭,回答了盛長楨的問題。

不知怎的,盛長楨突然想起了昨日趙宗全的提醒,說禹州知州等人屁股下不乾淨,讓盛長楨小心不要陷進去。

難道就應在這礦山一事上?

盛長楨暗暗留了個心眼,看向場中。

此時礦工盜竊殺人案剛剛結案,那殺人的礦工已是被打得半死,不必多說,讓盛長楨感興趣的是那個苦主富商。

這富商明明是死了心愛的小妾,此時卻毫無悲傷之色,反而顯得意洋洋。

盛長楨又望向高坐堂上的知州李鑑,李鑑面色平靜,一幅公正嚴明的樣子。但盛長楨敏銳的察覺到,李鑑不著痕跡地瞥了那富商一眼,目光中既有無奈,也有不滿。

盛長楨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那富商是誰?”盛長楨轉頭問孫寶。

孫寶還沒意識到自己露了破綻,恭敬答道:“那是本州數一數二的大富豪朱貴。”

孫寶看了眼那礦工,感嘆道:“朱員外富有之名傳遍鄉里,也難怪那礦工逃出後會盯上他們家。還好朱員外家中家丁得力,才能將他一網成擒。”

盛長楨心中嗤笑一聲,他可不會像孫寶那樣想,他已經篤定,此案背後定有蹊蹺,而且說不定牽扯甚大。

盛長楨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但沒有證據的猜測永遠只是猜測而已,盛長楨只能隱而不發,見機行事。

早衙過後,孫寶又帶著盛長楨在州衙六房中轉了一圈。

六房分別是吏、戶、禮、兵、刑、工六房,與朝廷的六部對應,孫寶便是戶房的書吏。

孫寶取出一些典簿,供盛長楨查閱。典簿之中記載的多是州衙日常行政的公文,包括署內考勤、戶口管理、堂事筆錄、節慶旌表等,稱得上是繁雜無比。

盛長楨看得也是頭大,只是從中撿出戶口典簿來看。無他,蓋因戶口最能體現出一個地方的基本情況。

盛長楨翻閱一會兒,就發現了一個問題:“孫書吏,這大青縣的在籍戶口為何如此之少?比起其他各縣可差遠了啊。”

孫寶恭敬答道:“本州的鉛礦就在大青縣的大青山中,因著酬報豐厚,大青縣男子多在礦山中做工。但近年礦難頻發,礦工死傷慘重,因此大青縣才會人口銳減,遠不如周圍幾縣。”

說到這裡,孫寶面朝大堂的方向,崇敬道:“所以知州大人才會想要將礦山改為私營,為的就是保全大青縣百姓們的性命啊!”

居然死了這麼多人,又是這個礦山!

盛長楨青筋暴起,強忍怒氣,問道:“為何轉為私營就可減少傷亡?”

孫寶理所當然道:“官營之時,上頭催的緊,明知有險也只能硬著頭皮開採。私營就不一樣了,可以放慢速度,危險自然也就降低了。”

有這麼無私的豪商?承包礦山只為了地方安定?盛長楨嗤之以鼻。

只有利益才是商人永恆的追求。

而這道理,孫寶顯然是不明白。

那麼李鑑和鄭昌明不明白呢?盛長楨對此實在是難抱什麼期望了。

“那要承包礦山的是哪家豪商?”

“正是今日堂上所見,朱貴朱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