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悅來客棧,一商隊在此落腳,青布帷幔的小轎落下,上面上來三個人,正中的是一個錦衣的公子,羅錦為底,金線鑲邊,衣著皆非凡品,跟在他身邊的一男一女則打扮得平平,像是普通農戶出身,只是相貌頗為不凡。

店小二迎上來,視線在三人身上一閃而過,他是知道輕重的,並不多看,心道,許是哪家的少爺和他的僕子婢女吧。

這為首的少爺出手闊綽,將整個客棧都包了下來,店小二喜笑顏開地去給他們收拾房間了。

這少爺便是這商隊的主人,也是淮安劉家的少東家劉少安,他祖上是官宦人家,封過候的,在這平城裡有好幾處老宅子和莊子,他此番前來便是巡視莊子的。

他十分客氣地對身側的女子道:“洛姑娘若是不嫌棄,便現在此處屈居一晚,待到我莊子收拾妥當,姑娘與令弟便到我莊子裡暫住幾日,待尋到舅父再離開也不遲。”

聽他的語氣態度十分和氣,斷然不是和僕婢說話的模樣。

而這洛姑娘則是一副惶恐的模樣:“這可怎麼好意思。”

劉少安道:“無妨,姑娘寬心住下就是,我既然與姑娘投緣,幫扶一把也不過是小事一樁,姑娘莫要往心裡去。”

那洛姑娘柔柔一拜:“那洛童便謝過劉少爺了。”

這“洛童”正是童洛錦,為了避開刺客刺殺,她與童溫祺喬裝打扮,改名換姓,借了劉家的商隊同行,正好這劉少安也還要來平城,童洛錦便謊稱自己與童溫祺是遭了難的一雙姐弟,要來平城尋親,想搭借他的車馬同行,劉少安是個心善的,絲毫沒有起疑心,不僅同意了他們的請求,還邀請他們與自己同乘。

他們不過在客棧借住了一晚上,第二日劉家的莊子便收拾好了,管事的親自來將他們接了過去,劉家少來平城,對莊子的收成裝繕都不怎麼上心,因而留在平城的幾處莊子都有了破敗之象,不管管事的怎麼掩飾補救都入不得劉少安的眼,但是有客人在,他藏下了滿腹的怒火,對童洛錦道:“此處收拾得著急,好些地方都沒顧得上翻新,可能瞧起來有些不順眼,委屈姑娘在此處暫住,姑娘莫要生氣。”

童洛錦扮作孤女求劉少安收留,人家肯施以援手已經讓她十分感激,哪裡會嫌棄宅子破敗:“這裡瞧著也很好,能有地方住已經是託劉少爺的福了,哪裡會生氣。”

劉少安道:“那便好。”

童洛錦的脾氣十分和善,遇事也十分從容,這讓他對這個女子平添許多好感。

但是他總覺得童洛錦花一樣的相貌,總該配上金屋玉食的,便為她住的院子裡添置了好多精巧的小玩意兒,這讓童洛錦十分惶恐,他們二人本是萍水相逢,說起來還是自己在利用劉少安,劉少安這樣傾心待她讓她十分不安。

“劉少爺,這些東西萬萬送不得,這些東西瞧著就不便宜,送我實在是太靡費了。”

劉少安道:“只是瞧著好看,實際上值不了多少錢的,既然我讓他們送過來了,你且收著就是。”他心道,這些東西對他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他對這點錢財是真的不往眼裡瞧,但是在洛童這個農家女看來,大幾兩就該是一筆鉅款了,那一身羅裙也許就是他們家一年的生活費用,對她而言確實是難以想象的金貴了。不過劉少安覺得她這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十分可愛,並不讓人覺得她小家子氣,反而會讓人覺得她精打細算,十分顧家,煞是可愛。

他對童洛錦心懷好感,就連去莊子裡巡視都邀請童洛錦同往,童洛錦自然是不會推辭,童溫祺卻對此十分不滿,一是因為劉少安並沒有邀請他同往,二是因為童洛錦也預設了劉少安的安排。

他委屈巴巴地拽住童洛錦的袖子,“阿姐……”

然而卻只換來童洛錦一句淡淡的話:“你且好生在此處待著。”

童溫祺被她撥開手,像是一隻被遺棄的小狗崽子一般在原地愣愣地望著她的背影,他的這副態度讓劉少安都覺得有些不妥:“令弟與姑娘的關係可真好,我也有兄弟姐妹,但是都沒有你們二人這般親密。”

其實他也算得上是睜著眼說瞎話了,因為童溫祺雖然十分黏著童洛錦,但是童洛錦對童溫祺的態度卻屬實說不上多熱絡。童洛錦聞言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我弟弟傷過這裡,因此說話行事都有些異於常人,劉少爺你習慣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