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是平敘,不是詢問,所以顯得有些強硬。

於是兩人再次移步,龍丘南望卻望著淨衍收劍入鞘。

淨衍正在調息,看著龍丘南望的動作有些不解,所以發問:“不用劍?”

他說這話時,臉上並無表情,自然不是嘲諷。

龍丘南望罕見的跟他解釋道:“凡人江湖有門劍術,叫拔劍術,拔劍術只有一式,以快著稱。”

淨衍聽了他的解釋,更加不解,凡人的劍術如何比得過修士道法快,想不通,便不想,此刻他只知道對方似乎想一招定勝負,他在急什麼?

江元手裡有一枚十方乾坤鑑的棋子,龍丘南望便是以此確定他的安危,如今江元入局,隔絕了棋子間的感應,他不清楚江元的情況,所以著急?

……

淨衍確實不再想龍丘南望要用凡人劍術這件事,卻開始不受控制的揣測他如此行事的用意。

龍丘南望說了一段話,強調了“快”字,便在淨衍心頭種下一枚叫“念頭”的種子,種子迅速發芽,長成了“得失”的草原。

因為龍丘南望下山是為了給小師弟江元護道,具體到現在便是為了拖住淨衍,或者說讓他分心,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所以他便能一心一意,不做他想。

而淨衍設棚,是為了攔住龍丘南望,同時又要分心入局的江元,一心二用自然要考慮周到,因為他對面是七界山的第二傳人,更因為他曾敗在對方手中。

他覺得自己當初會敗,不是因為自身實力不強,而是那時他的身後還有一人,就像如今龍丘南望為了“快”要冒險用拔劍術。

但淨衍不知道,龍丘南望就是故意對他解釋,讓他更加分心,他一點也不擔心江元的死活。

因為他曾說過,那個局困不住小師弟,他相信江元,所以不擔心,所以專注眼前事。

七界山的傳人善於說話,與對手的每一句話或有意,或無意,類似一把剪刀,破開魚腹。

烹魚,首先要去鱗,然後除髒。

淨衍看著專注的龍丘南望,臉色有些凝重,他見過這種神情,今天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傍劍城外,那次,龍丘南望用同樣的神情,在他胸口開了一個洞,然後插了一根草,一根狗尾巴草。

如今,龍丘南望看的是一尾魚,他要嘗試烹製這尾魚。

所以他磨了磨腳下的土,重心下移,紮了個馬步,擺了一個江湖把式,左手握著劍鞘,右手虛握劍柄,目光落在淨衍身上。

淨衍不知道那是江湖把式還是假把式,他沒有被嚇到,但是依然警惕,他釋放真氣,在體表構建了一件袈裟,兩件袈裟,三件袈裟…

袈裟並不厚,但勝在數量多,所以袈裟便成了盔甲。

淨衍知道龍丘南望的劍很重,而他說要用拔劍式,重劍快斬,淨衍能夠想象這一劍的威力,所以在身前構建了自己最堅固的盾甲。

但他構甲不全是為了守,他的手裡也有真氣環繞,那些真氣在他的關節處凝結,變成了堅硬厚實的拳環。

淨衍一隻腳向前滑了一步,擺了一個拳架,金剛伏魔拳的拳架。

他此刻才真正像是一個道禪院的佈道僧人了,佈道僧佈道不靠嘴,靠一雙拳頭。

因為世間所有的道理從來都不是講出來的,而是靠拳頭打出來的,或許不是所有道理都靠拳頭,但道禪院的道理便是拳頭。

淨衍的師父是這麼教的,他也是這麼學並付諸實踐的,所以他穿上袈裟匯聚而成的重甲,準備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