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像第一座佛一樣,他再次繞了過去。

山間颳起一陣狂風,彷彿有人無聲狂笑,又或是有人無聲狂怒。

青晨山並不是山,它是某個意志的具象顯化,知其識,見而不知行,是為知見障,破障便是要既知亦能行,相互印證。

但是江元兩次遇佛,不為印證,而是避而不見,青晨山的意志覺得此人與佛無緣,那麼它就不能讓他繼續前行。

不能向前,便只剩兩種選擇,退或者停。

身後無路,江元自然不能退,破局需向前,所以他亦不能停,山間的風繼續憤怒,而江元迎風繼續登山。

……

“孤鬼”正在打量山下那個少年,他站在石階盡頭,身前是破碎的佛,那是他的知見障。

他是江元口中的“鮮有人”,可惜那些佛只是虛無意志的投影,勘破之後並沒有高深的佛法神通供他參悟。

“孤鬼”看且只看到了那少年的骨齡,尚未及冠,所謂成道有先後,達者為師,互為印證,可為道友,“孤鬼”覺得沒可能與那少年成為道友。

因為他太年輕,太古怪,要麼是個被老怪物奪舍的倒黴孩子,要麼就是個隱藏極深的小怪物,總之不太可能是人,因為憑他的眼光,居然只看出這少年很年輕。

少年當然很年輕,這是一句廢話,但“孤鬼”除了看出他很年輕以外,居然再也看不出其他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孤鬼”在青晨山待了不知多少歲月,但他不是真的鬼,他是一個人,一個被困在山裡的人,身為人族,他相信一個道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而為了參透這個道理,他付出了自由作為代價,他變成了山裡的孤魂野鬼。

“孤鬼”突然不信邪的伸出手來,他向著山下抓了一陣風,然後皺著眉頭放到鼻邊聞了聞,於是他的疑惑更大了。

“這他娘確實是人味啊!”

他有些懵,撓了撓披肩散發,他想發問,那個少年到底是不是人,或者說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少年。

但是沒人能回答他,因為這裡只有一個人,或者說兩個人?

……

……

官道旁,草棚裡,龍丘南望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他一手拿劍,一手端茶,眼睛看著茶案對面。

淨衍有些無奈,打了一場,勝負未分,眼前之人便突然收手,說有些口渴。

淨衍盤腿坐下,給自己也到了一杯茶,他沒喝,只是挑眉看了看龍丘南望手裡的劍。

因為對方曾放出狠話,說不會用劍。

龍丘南望收回目光,飲了半杯,然後微諷道:“出家人才不打誑語,我是出家人嗎?”

“和尚該殺,但和尚難殺,我用劍殺,用劍砍殺,有問題?”龍丘南望不等淨衍說話,飲盡剩餘半杯,似乎覺得自己說得極有道理。

就像吃飯用筷子,拉屎脫褲子,都是大家習以為常的簡單道理,道理有道理,於是放盞的力道便重了些,彷彿是在肯定自己。

確實是在肯定自己,因為他的臉上帶著笑意,笑的有些自信。

淨衍此時有些無言,那些自信有些太沒道理,道理都在你那裡,我又何必自討沒趣,所以他只說了一句話。

“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