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然汗毛倒立,被一股陰晦莫明的氣機鎖定早已失去先機的金羽客驟然驚醒,隨後看也不看,便腳掌猛的踏地,如跳蚤般激射而起,然後將手中的半截雞腿骨頭朝著鋒芒所向之處狠狠的擲去。

而其身體則順著反震的力道,撞斷圓亭低矮的護欄向著亭外退去,圓亭一側頓時激起一片木屑塵埃,在透過浮雲並不均勻的縫隙照射在林間的幾絲光幕下晶瑩閃爍著。而他的另一隻手則是朝著腰間的明黃酒葫蘆摸了過去。

然而,被撞的粉碎的護欄尚在空中茫然的飛舞,等不到金羽客的手伸向腰間早已變酒葫蘆為劍葫蘆的仙兵之時,那道氣勢如虹的黑色身影便已然穿過激射的木屑塵埃到了他的身後。

雖然金羽客終究反應了過來,不過看著觸手可及依然在意料之中的距離,彌四變拳為指,並指攜所聚之勢以雷霆萬鈞之態悍然點向金羽客的背心!

獵獵作響的衣襟有些反應不及,畢竟兩人的反應不過在千分之一個呼吸之間,所以當金羽客感應到背心那股蒼勁雄厚的指力後,本就弱了一籌的氣勢,不過憑藉本能和常年的經驗強行拉開了片刻的距離,為體內氣機的舒緩榨取了一絲稍縱即逝的餘地。

然而,他似乎依舊低估了身後蓄勢已久,出手時機絕佳的黑衣人的那悍然一指。

“躲不過!”金羽客驟然的反應令得體內氣機不暢,他臉色蒼白難看,又驚又怒的想到。

兩根被元氣包裹的修長手指沒有絲毫意外的穿透了金羽客被風灌滿的劍袍,然後遞入了金羽客的體內。

然而有些令彌四意外的是,他這本該令眼前這位劍閣執事頃刻間失去所有行動之力的一指,似乎並未達到理想中的效果。

彌四看著借他那一指餘力,已經朝著山下迅捷無比的逃竄而去的劍閣執事的背影,捻了捻手中被元氣包裹的金羽客的氣血,然後皺了皺眉頭。

“偏了三寸,躲開了?”

話音落下,便見彌四的身影自原地赫然消失。

……

“咳咳……咳”氣息漸漸短促,臉色越發蒼白的金羽客一邊極致運轉身法,一邊不受控制的持續咳血。

從他微躬略顫的身形可以看出他此刻的身體受了很重的傷,然而他的背後雖然有一個觸目驚心的血洞,卻並不致命,反而是微躬的腹部在急劇下山途中的牽扯下,令他倒吸一口涼氣。

先前,本該癱倒在地的金羽客,在那千鈞一髮之際,竟是強行吐盡胸肺之中的氣息,急劇收縮拉扯腹部的肌肉,讓自己幾乎折斷,這才堪堪躲過了那本該讓他喪失所有行動能力的兇險一擊。

然而,儘管躲過了致命一擊,但他現在也依然有些不好受,不過此刻金羽客並沒有絲毫的閒心去關注自己體內的傷勢。

青坪山遇襲!想起先前那黑衣人遊刃有餘的出手,然後在心中又默默補充了一句,蓄謀已久。

電光火石之間,金羽客已經快要逃到山腳,一路上的靜謐讓他的心情沉到了谷底,他不知道那黑衣人是不是已經屠了整座青山,他不敢讓其他的思緒影響了自己的速度,如今只能靠他了。

他必須把此間的訊息儘快傳回山裡,而青坪山隔著劍閣群山不知深並不遙遠,中境的修士不過半個時辰的腳程,然而背後不緊不慢甚至有些閒庭信步的身影就這麼遠遠的綴著自己,不管自己如何提升速度,都始終無法與那道黑色的催命符拉開距離。

於是他強行壓下體內的傷勢,蹙著眉頭忍住喉間反湧的腥甜,強勢的一躍而起,單手掐起劍訣,祭起了腰間的仙兵,一道劍幕自劍葫蘆中激射而出,然而劍幕尚來不及鋪開,金羽客便突然察覺身後的身影驟然消失。

然後,他的瞳孔收縮成針,一道模糊的虛影映入他的眼簾。

“好快!”

一隻修長的手便握住了他掐訣的手,同時周身的幾處竅穴被強硬的封鎖,身體還來不及反應的金羽客便只覺自己虛弱乏力,一瞬之間,就被封住了所有的竅穴!

……金羽客無力的跌坐下來,再也難忍喉間的甜意,捂腹齜牙,冒著熱氣的鮮血從他的齒縫倒溢。

金羽客靠著一顆樹,眯著眼睛打量著眼前這位周身白靄嫋嫋的黑色身影。

他沒有說一句話,而彌四也沒有問一句話,兩人看著對方就這麼沉默著。

金羽客在看對方那張陌生冷漠的臉,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一些他的目的,因為這是此刻動彈不得的金羽客唯一能做的事。

彌四在看他的傷勢,然後推斷出了這位劍閣執事先前是如何躲開的自己那一指,然後一直微蹙的眉梢便緩緩舒展了開來。

隨後,彌四毫不費力的撬開了金羽客的嘴,然後從乾坤袋中摸出了一粒赤紅的丹藥給他餵了下去。

金羽客只是憤怒的看著眼前這個臉色有些蒼白的年輕人,因為他周身所有的竅穴都被眼前之人徹底的封住了,他雖然不知道為何這個年輕的黑衣人並未第一時間殺死自己,但他知道黑衣青年喂自己吃下的那粒赤紅丹藥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便如他所料的一樣,他眼中的那道黑色身影正逐漸變得模糊,他的神識在不受控制的開始渙散……

徹底失去意識前,他並未反思自己身為劍閣執事的失職,也未對眼前這個黑色身影有什麼不甘與怨念,他只是有些惋惜的想著,自己的劍葫蘆裡那些還沒有喝完的酒。

他努力的對著彌四站立的方向,狠狠的撐著眼睛,他的喉嚨裡發出微弱的嗬嗬聲,似乎是想說什麼,不過嘴裡倒灌的血水讓他有些難以發聲,然後他便徹底失去了意識,不知死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