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態度誠懇,黑衣人也不好做得太過,況且還是一個表面看上去勤懇有禮的小輩,而且自己也大致能夠確定小沙彌確實能夠與那樁木頭和尚溝通。

旋即眼中光芒一斂,和善的揚了揚手,轉過話鋒對著那道背影道:“和尚,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塔下的身影紋絲不動,黑衣人耳邊卻傳來了小沙彌的聲音:“師叔說:不應該是孫施主有話要問貧僧?”

黑衣人絲毫沒有被看破身份的自覺,倒不如說他們倘若要真看不出來反而如了自己的意,那自己心中的把握也就多了幾絲。

看破了也無妨,不過多兜兜轉轉再費些功夫罷了,畢竟此次前來時機未到,只為試探。

“我聽聞空見老和尚歸西了,特地來送送他,順便看看誰來繼他的位,你們知道我會來,我倒是不怎麼意外,不過故意擺出空城計,就這麼直接了當的放我進來,我倒是不曾料到。”

聽聞來者不善,且語言對空見主持不敬,小沙彌強忍心中那抹徒生的哀傷與莫明的怒意,蹲坐下來,伸手攥了一團雪在手中,涼沁靜心,強行收抹情緒,繼續不帶感情的轉述道:

“我道禪院好客,自當掃榻相迎,所謂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孫施主多慮了。

可惜貧僧參禪到了關鍵時刻,無法與施主坐而論道,實乃憾事,還望孫施主海涵,改日一定要秉燭夜談重敘一番。”

黑衣人覺得這和尚著實有趣,先不說一個修閉口禪的和尚為何如此話多,一邊忙著閉關一邊抽閒見客,心思縝密不說,見招拆招的本事也確實了得,可以預見其修成閉口禪後,該是怎樣一條三寸不爛之舌。

不禁有些猜疑這和尚究竟是故作姿態的目中無人呢,還是胸有成竹的有恃無恐呢?

黑衣人挪了挪屁股,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思忖片刻後道:“哪裡,哪裡,大和尚既然能夠一心二用,那我當下即便出手,我想你也一定遊刃有餘不是?”

說著寒風輕舞,黑衣人袖發殺機,石階上揚起一股張狂氣機,落雪四濺散開,四面無形氣牆無中生有,直接將那和尚籠罩囚禁。

氣氛突然劍拔張弩起來,不過小沙彌境界低微,卻是無法察覺場間的異變,但也猶不自覺的嚥了口唾沫,口舌不禁有些乾燥,“孫施主說笑了,客隨主便,孫施主若有疑問,貧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小沙彌語氣雖然毫無波瀾,甚至略顯僵硬,不過黑衣人依舊從中聽出了和尚突然強勢起來的情緒。

話音落下,囚禁和尚的無形氣牆崩塌潰散,地面輕微揚起了幾簇泥雪。

塔下和尚的氣勢依舊虛無縹緲,無波無瀾,彷彿先前自己針對他的殺機只是一片落雪,無足輕重。

“敢問大和尚法號?”黑衣人已無試探之心,此行目的已然達到,不過卻有些好奇這裝模作樣的大和尚究竟是道禪院哪一輩的高手,倒是有些道行。

“貧僧無禪。”小沙彌的聲音適時響起。

黑衣人眉梢輕蹙,無字輩?似乎想起在哪兒聽過這個名號,隨即又嘴角微揚,有些惡趣味的想到,既然無禪又修什麼閉口禪,參什麼法……不過當下想起另一椿事也就不再自擾。

道禪院中雖然空見那老和尚歸西了,卻又冒出來一個似乎更加棘手的無禪,算起來,四年後的禪會似乎變得越發有趣了……

“旁邊那位,你就在一旁乾坐著,既不出手也不說話,莫非真是來看雪的?”黑衣人起身揉了揉眉心,有些不滿的道。

……

原本想著如果那位與道禪院的和尚大打出手,自己再於關鍵時候添一把火,之後求丹時也不用覥著臉放低姿態,大不了與那位聯手大鬧一通,等和尚們跪地求饒,自己再順勢放下臺階,金剛大還丹還不手到擒來。

哪裡想到這兩個人精一個話裡鋒芒畢露,一個卻如棉花一般,養氣功夫了得,始終不曾動怒,兩人敷衍一般各自試探了一招半式便不了了之,讓他算盤落空。

得,還得靠自己這張老臉,遂立馬堆滿笑意,也不管那和尚看見看不見,“兜率宮真鼎子,見過大師……實不相瞞,在下有一弟子遭奸人暗算,落下道傷,難以根治。

思來想去,聽聞貴院有專治各種疑難雜症的寶藥——金剛大還丹,這才厚此臉皮前來,還望大師不吝賜藥,在下以後定有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