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若是要殺尤氏,反詩一出就該殺,而不是一等再等,鬧的沸沸揚揚,留給川王時間,他是要藉此給川王立民心,他不會殺尤氏的,牽連此事的人也一概不會死。

——聖人知道自己當年連坐七萬人,這是抹不去的君主暴行,就算現在饒恕尤氏,也無濟於事,天下口舌中他註定是個暗影之君,所以現在寧可毀掉自己的名聲,也要為川王鋪平墊穩。

——公子是唐恆最得意的學生,不想在此事過後,在求情這偌大的好處中分得一杯最甜的羹嗎?

這短短的三句話,倒是比平年的委曲求全更讓他動心。

“去吧。”

季青雲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

季林安微微斂眸,拱手說道:“兒子知道了。”可是邁出的步子一停,又有滿心滿腹的話想問,畢竟當初祈月兄妹是父親從寶封之地買回來的,曹家給唐家做扣,少不了這最重要的一環。

但想了想,季林安還是住了口,快步離開了。

押解尤氏的囚車慢悠悠的從大理寺方向駛出,匡王端坐在一匹黑色的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個老婦人。

這才短短几天,那人就瘦皮包骨,髮絲盡斷,緊閉著眼睛靠在囚籠的角落裡,怕是就算聖人不殺,也活不了多久了。

這監斬一事本就稀奇,更別說尤氏這樣的身份,還牽扯了當年最避諱的高穎之事,遂這沿途的街巷斥滿了人。

人頭攢動間,有不少推搡的咒罵聲。

“往後退!都往後退!”

巡城兵大批而來,持著刀劍維持秩序,但是他們哪裡攔得住這盡百個坊市的百姓,拉起的手臂都快被沖斷了,疼的呲牙咧嘴。

“都聾了嗎!還不快往後退!”

這樣的嘶喊在山呼海嘯的腳步聲中異常渺小。

“還不退後!”

巡城兵領頭的那人眼看著要維持不住,若是被他們衝過去,匡王可還在馬上呢,遂一把抽出腰間的佩劍,對著闖的最兇的那人一挑!

“啊!”

那人尖叫一聲,下巴上頓時出現一個老長的口子,鮮血狂飆,他驚恐的捂著傷口,跌撞著倒在地上。

周圍人瞧見,立刻惱怒起來,但那士兵絲毫不懼,舉著帶血的劍尖對著他們厲聲道:“我倒要看看還有誰不怕死!”

此話一出,百姓們還是怕了,熱鬧雖然好看,但還不至於為此丟了性命,便都消停了許多,目送著那囚車越行越遠。

“你說,聖人這是真要殺了尤氏啊?”

“你這不是廢話嗎,這人都押解去西坊了,不殺難道還要在那給她擺臺唱戲嗎?”

“可是我聽說川王殿下不是替她求情了嗎?”

“求情?那也得看看這是什麼事。”

“就是,那可是……”不敢說出高穎的名字,“這種事情就算天王老子來求情都是白費,三殿下也是個糊塗人,就該學學二殿下,識時務者為俊傑,和聖人對著幹,能有什麼好果子吃嗎?”

大家都聚在一起,說話也大膽了些,畢竟法不責眾。

“哎哎哎!快看那邊!”

有人大喊,本來囤積的人群瞬間流動起來,大家都推搡著往前面跑去,想看看這關鍵時候又發生了什麼事。

“是三殿下來了!”

“三殿下和韓郎君來了!”

馬背上的匡王聽到喊聲,立刻左顧右盼起來,同時不忘小心的拉扯著馬韁,減慢了步伐,皺眉低斥道:“這個老三到底想幹什麼。”

“殿下您看!”

有個守城兵指著前面大喊道:“停車!停車!”

匡王停住馬匹,遙望過去,押著尤氏的囚車已經被叫停,那佇立在車前的白衣男子,正是他此刻最不想見到的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