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嫂不是說要配書香麼?我那內侄福官卻是不讀書的,連上賬字還不學全,我表嫂都知道的,如今二官人既冒充了福官,便不是書香了,他怎肯把女兒許與你?

"戴春聽了,呆了半晌。紀二又道:"據我的意思,富與貴原是一樣。

難道登科及第的方是好女婿,千財萬富的便不是好女婿了?倘我那內侄果真發財,我紀明有女兒便肯許他,只不知我那表嫂的意思何如,我且去探探他的口氣看人"戴春大喜道:"全仗二郎周旋二"紀二道:"且慢,還有一事不妙,"戴春驚問道:"又有甚事?

"紀二道:"我前日說你發了大財,我看那表嫂兀自有不信之心,"戴春道:"怎見得?

"紀二道:"你但想你到他家不止一次了,他卻從不問起你在四川、東京怎樣經營,這不是不信你麼?

"戴春沉吟半晌道:"這也極好商量了前次幾件禮物是你送的下我如今也送他些東西比你送的格外體面,怕他不信麼!

"看官,凡是大家遊浪子弟,使錢如潑水下他並非和銀錢有仇,卻另有一種念頭:最怕有人說他廉儉,有人說他沒錢。

所以篾片就從此處設法激他,一激一個著,十激十個著一那紀二將戴春激到手了,便道:"二官人這般計較,必定妥當。

但此刻且緩一總待我去探探口氣,再作計議,二官人且請稍坐。"說罷即起身到陰婆家去了了約有半日方回。

只見戴春在姚蓮峰店內閒談幾一見紀二便撇了蓮峰,進紀二家來問道:"怎樣了?

"紀二笑嘻嘻道:"有點意思了向"戴春忙問何故,紀二道:"他說那老父在日,原要尋個書香人家。

如今年紀大了上與其東不成西不就,不如揀個穩當的將就些罷了又問我有甚好郎官,留意留意,你想這不是有點意思麼?

"戴春聽了這話,登時四體百骸都酥軟了大喜道:"二郎,這頭媒事成功兒我戴春定當重謝。

"紀二道:"只是我說起戴福官發財口表嫂終是疑心。起先連我也不解,後來方知上年有人傳到表嫂耳朵裡,說那福官在四川已經潦倒不堪我以前不知有這個資訊幾卻謊說發大財。

今日我忙說傳來謠言不可憑信兒現在同我一路回來,委實富厚,表嫂兀目半信半疑。

"戴春躊躇一回道:"二郎一既是如此,連這送禮物之說也不必了下令表嫂既肯信你言語,你去說媒時竟爽爽快快說明一切聘禮與大眾格外不同兒你替我擔認一句。

"紀二道:"二官人說得極是,我去說媒時,竟說福官人親口囑咐的,許他重聘,諒他不再起疑了,"戴春大喜。

紀二道:"二官人只此事在我身上,包管你成功,不必疑慮。今日我們且別處耍子去,"遂同上街,酒食閒走了一回,將要分手,紀二道:"二官人且過幾日來討訊息。

"戴春應諾而去個果真捱了三日,又到鶯歌巷來,紀二道:"所事已談過了個楊家表嫂說起福官,也甚歡喜,只是有一件事要二官人親口應允又"戴春道:"甚事?

"紀二道:"我表嫂不是說的一他這女兒要招個女婿養老了二官人既要定他,務要吩咐一句,"戴春道:"這有何難二令嫂有缺長少短之處,我戴春無不竭力兒"紀二道:"如此焉有不成!

"戴春喜不自勝,就到鶯歌巷口一酒樓內沽了一角酒,揀些過口,叫酒保送到紀二家來向正在堂前歡飲,只見裡面孫婆笑著出來,對紀二道:"這碗梅湯到嘴了,"紀二舉杯笑道:"就請大嫂嚐嚐何如?

"戴春動問是那一位,紀二道:"是孫大嫂,與小弟同居二一切我的家常事體都承他照看的二端的為人又精明又能幹,方才我想起這起媒事,小弟只好做女媒二少一個男媒,何不就央他的令郎大光官做個男媒?

"戴春道:"甚好一"滿敬了孫婆三杯酒。孫婆也一同坐了二老老實實吃酒攀談。

紀二道:"此事還有個計較在此:二官人喜事成功之後,若說娶他到府上去,恐尊夫人處有些不便;若入贅到他家兒他那裡門臨大街,來往人多上二官人進出恐有人打眼,走漏訊息。

依我看來,我們這條巷倒還僻靜只又有間壁現成房子空著上二官人何不租了這房子,接他母女來同住:一者避了眾眼,二者紀明就在間壁,三者孫大嫂諸事能幹幾都有照應。

"孫婆笑咪咪的指紀二道:"怪物個怪物!有你這等聰明人,若把戴二娘子知道了,只怕要活活打死哩只"當時紀二便去尋了房東下看了房屋,只見堂前、後軒、天井、過廊、灶披色色都好,這房子與孫婆貼間壁,孫婆與姚蓮峰貼間壁人後面還有一所小園,可以種些瓜果上望見孫婆那邊早已搭了一架瓜棚,綠蔭齊放。

中間卻都有土牆隔斷一戴春看了大喜,隨即立了租約,紀二便去說媒,自然順順流流一說便成一戴春連日匆忙拿出些銀子來,託紀二、孫婆辦了簇新傢伙鋪陳,一面趕辦聘禮,足有三二千兩的火氣,戴府上的人都不得知,紀二、孫婆從中取利口沾潤不少。

紀明、孫大光兩個媒人上齎送聘禮財帛到天河樓陰婆家口道了吉期。到了這日人戴春打扮得花簇簇,迎接陰婆母女離了天河樓,到了鶯歌巷新宅成合巹之禮個新丈母的孝敬,媒人的謝禮,格外從重,愈加體面,自不必說那戴春得了秀蘭如得明珠下如飲醍醐,,如登仙界兒如歸故鄉,說不盡那鸞鳳和諧下鴛鴦歡暢。

那陰婆到曹州不上幾時下又有鬼姓矇混,況與戴春又是花燭姻緣,堂堂皇皇,端的無人識破,就是戴春平日的幫閒聞知此事人也不過道紀二瞞著他們,引誘東家娶了個兩頭大心懷妒忌而已。

但木已成舟兒只得由他。紀二暗地對婆子道:"阿嫂二我計何如?"婆子感激非常上誰知樂極生悲,冤家路窄口一日,陰婆門前閒看,瞥見一個人來,陰婆認得那人是東京矮腳鬼富吉,婆子急避入去,忙關了門人原來陰婆在東京時,帶著秀英幹那個買賣只富吉曾詐過他的油水,所以避他,那富吉早已看見,便緩緩的踱到陰婆門首兒立定了腳看了一回,便轉到孫婆家來正值紀二在堂前獨坐,富吉拱一拱手,便問道:"借問間壁敢是姓陰麼?

"紀二聽了吃一大驚,便答道:"間壁姓戴不姓陰。"富吉道:"可有姓陰的同住?

"紀二道:"只是一家並無同住。"富吉回身便走了紀二見他如此情形十分驚疑兒看那富吉已去遠了,便簌的走過婆子家來,此時戴春適在他處,陰婆見了紀二便道:"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