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不順,汽車在昱嶺關遇冰雪,不能走了。

徽州這邊的昱嶺關,山高路險,九曲十八彎,一遇冰雪,必然阻路。

這天晚上,我們一車人就窩在昱嶺關的一家小飯店裡烤火。免不得要點小酒,天南地北的侃起來。

說的最多的就是海南大開發的事情。

車裡有一個是在海南做貿易公司的,叫李天佑,聽他的口氣,生意做的很廣,大的從鋼材,乳膠,小的到女人扎頭髮的頭繩和髮卡,無所不包。

“當然,要說到賺錢,那肯定是前些年的房地產,北京那邊一夥人,去了海南沒多久,就賺了一百萬,那時候十萬人才下海南,鬧的轟轟烈烈,可誰能想到了,潮水退去,一地雞毛。”

這句話是李天佑講的,我深以為然。

九三年,中央釋出《關於當前經濟情況和加強宏觀調控意見》的檔案,銀根全面收縮,海南房產的擊鼓傳花就傳不下去了,海南房產崩盤,留下600多棟‘爛尾樓’。

那場景,想想也可怕,但不知為什麼我卻有些神往。

李天佑又繼續講:“不過,雖然講潮水退去,一地雞毛,但不等於雞毛就不值錢,許多琛城和香港的老闆在那邊炒房地產,虧了不少要回本,那就大量走貨,不拘電器還是日用器,彩電、電腦,掃描器、VCD機、電飯鍋、電子錶、計算器、服裝、皮包、皮帶等,全是較市價低的,倒是可以淘一淘。我有路子,你們哪個要是想要貨可以聯絡我。”

李天佑說完給大家發了一圈名片,我也得了一張。

這一個晚上,我似乎已經找到未來的方向。

……

二月一號,小年,晴。

我終於踏進了家門,過去一個月,我往徽州跑了三趟,被單被套這些東西在縣城裡不太好賣,但鄉鎮生意挺好,三趟除去開銷,我賺了大幾千塊錢。

但徽州的市場也飽合了,畢竟不是我一個人往那邊賣這些,最後一趟已經有些賣不動了。

還是要另想辦法,昱嶺關那個晚上的一些想法再一次跑進我的腦海,我想去海南看看。

阿春不同意,她講海南那邊有些亂。

但這個念頭一但進入我的腦海,就似乎生了根,再也拔不掉了。

這天晚,我跟阿春又發生了爭執。雖然馬上和好,但不是因為互相涼解,而是因為雙方都有些疲累了。

……

二月七號,過年,小雨。

這個年過很平淡,也很鬱氣,雖然拜年的時候,仍然拱手道:“恭喜發財。”

但財在哪裡?路在何方?都不曉得。

我已經決定去海南了,不去看看那片天,那片地,我心終不能靜下來。

……

顧長安看到這裡頓了一下,這一頁下面有紅筆備註。

仍然是父親的筆跡。

……

多年後,再看這裡,覺得當時一定是魔怔了,怎麼就那麼認死理呢?

但這些年也琢磨出一些東西,當時海南對我來說也許是一個符號,大浪潮中的一個符號,他代表著我逐浪之心。

等到中年不惑時,才明白那是青年之勇最後的尾巴……

最後一事無成,後悔嗎?我問自己。

談不上後悔,但有遺憾,或許這就是命運註定的人生軌跡吧。

有些人,相攜走了一程,到了該散的時候了。

有些人到了該遇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