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的王府燈火通明,沒人知道,他人雖不在宮內,卻一直關心著長生殿內的一舉一動。

今晚他最後接到的資訊,是老趙雍去秦王府傳旨,回宮後,便放出風聲,秦王要連夜入宮奏對。

自己這個二哥急著連夜進宮,要說什麼呢?

燈影前,李元吉不住的把玩一枚玉佩,緩解著心底的焦慮。

那是當年李淵和李世民晉陽起兵時,李建成帶著全家從河東出逃時給他的。彼時李建成生怕隋兵追擊緊迫,家人不得已分散逃難,便將一枚玉璧摔成了三分,一份自持,另外兩份分別留給了四弟李元吉和五弟李智雲。

往事重現,他又想起那個淒涼的夜晚。

為了逃命,年幼的李元吉一狠心,用一張錯誤的地圖將弟弟李智雲引向了隋兵的陷阱。靠著弟弟的被捕,他為自己的出逃爭取了時間。

那是他第一明白,所謂血濃於水的親情,也是可以背叛的。

今晚,他隱約感覺到那種背叛又在迫近。

“殿下。”老管家在門外輕聲道:“宮中來人了。”

深夜出宮,如此冒險,定是宮中出了大事。

他連忙讓管家將人帶了近來,剛剛那個審視侯君集的胖太監閃身進前。

“庸奴臧樸,拜見殿下。”

“不必虛禮,快說,宮中發生了何事?”

胖子臧樸便將長生殿衛兵深夜前來報信的事情如實說了,臨了警覺道:

“此人口稱受到太子所託,可是卻通曉殿下最為機密的暗語。奴才不知真偽,既怕中了計,又怕誤了殿下的大事,猶豫再三,還是冒險出宮來報信。”

李元吉一聽到東宮之人說出了自己和宮中內侍才知道的密語,當下就明白,這一定是劉樹德的意思。

李世民行動了!

李元吉興奮的快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他心想,這劉樹德果然是膽大心細之人,好一齣渾水摸魚,當著秦王部下的面,給我李元吉通風報信。不愧是劉文靜之子,攪動風雲的功夫,比他老子可不遜色。

“不,你做得很好。”

李元吉微微一笑,親熱的拍著胖太監的肩膀。“跟了我幾年了?”

臧樸連忙躬身答道:“蒙殿下照拂,已經九年了。當年要不是殿下開恩,老奴早就被髮配道掖庭宮去舔屎盆子了。殿下但有驅使,小人捨命報恩!”

李元吉滿意的點頭:“你是個知恩圖報的,將來本王一定不會虧待了你。這些年,我們在宮中,一共籠住了多少人?”

臧樸聽到這話,料定李元吉要有大動,激動的說道:“稟殿下,這幾年殿下廣結人心,我們這些沒根的,再算上那些被髮配幽宮的侍衛,加一起將近有五百人。”

“五百人……夠了。”

李元吉一把將玉佩攥在手心。劉樹德早就對他通報了李世民的計劃,差的只是時機未定。眼下這個口信,已經讓他斷定,今夜就是自己收網的時刻。

“去告訴宮中的兄弟們,如果想當一輩子奴才的奴才,今夜儘管去睡覺,天塌下來也跟他們無關。想當人上人,今夜聽我李元吉號令!”

東宮的火勢被撲滅了,留下一地廢墟。

太子望著眼前的場景,不住哀嘆。他倒不是可惜那些雕樑畫棟,而是可惜那些貯藏多年的文書底檔。裡面記載了天下州郡的錢糧、戶籍、地理、民生,很多甚至是前隋留下的珍貴孤本,更是朝廷制定政策的重要依據,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再次收集。

他精疲力盡的回到寢宮。趙弘智的屍體已經被搬到一旁,內侍們忙著刷洗著石階上殘留的血漬。

歘歘歘……

毛刷一下下打磨著石階,也打磨著太子有些悲涼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