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布的話不是沒道理。林默適才也在想,朱贊敢於頂風作案,絕對說明他根本沒有把夏侯楙為代表的洛陽新貴們當回事。難怪歷史上北伐站端一起,這位安西將軍便被魏主曹叡調離,想來其在政治和戰略上的無能應當和出身的顯赫一樣有目共睹。

“不過我也沒想到,姓朱的這次胃口不小,竟然將我存貨全吞了。看來前幾日驗貨的就是他啊。”

林默想起之前鄒義提過的雷布夜出之事,原來就是赴約為朱贊驗貨。

“不過他身為武將,一下持有如此龐大數量的蜀錦又有何用?塞進庫房不會爛掉嗎?”林默調侃道。

“爛?哈哈,林兄你在川蜀軍中,便以為天下將領皆如諸葛丞相治下一般法度嚴明,清廉忘私?我告訴你,不等我們離開長安,恐怕這些蜀錦已經出現在洛陽的街頭,甚至已經披在洛陽皇宮貴婦人們身上啦。”

雷布說著徒手抓起一扇雞肋,將其間肋骨撕碎,擺在條案上。

“每次我帶進關中的貨物便是這雞肋,尋常規矩是我低價售賣給朱贊這樣的將領們五成,我透過貨商自銷四成,剩下一成用來打點王雙這樣的沿途將官,保個平安。”

他將雞肋分成大小不一的三分進行講解,然後又一把攥進手心:“可是此番稽查嚴格,尋常將官不敢染指,這才便宜了姓朱的。別看他一把連我那四份也吞了,可是我報給將官的價本就藏了利,他全收走我也不虧,反倒是省去沿途售賣的功夫,樂的逍遙自在。”

“我要是朱贊,就是查了你的貨,殺了你,再拿蜀錦去賣。”小鄒義不知何時湊到了一邊,插嘴道。

雷布也不惱怒:“要不你當不了將軍。殺了母雞,還有雞蛋吃嗎?再說,我雷某在羌部也是有身份的,當年就是我先祖雷布在漢中助劉玄德一臂之力,才有了今日的諸葛屯兵之所。大戰在即,我這樣的人無論魏蜀都只會安撫。所以你看這條路上,如今不就是隻有我一家行走嗎?”

林默發現一處疑點,皺眉問道:“剛剛按你所說,這些將軍低價購入蜀錦,然後再送往關東售賣?他們不是透過你的商路售賣嗎?”

“不會,他們不信任我這樣的商人。將軍們有自己的門路。”

林默追問:“是何門路,能令朱贊在稽查如此森嚴的時刻仍敢收買貨物轉賣?難道這條門路不受稽查嗎?”

雷布打了個酒嗝:“咯,聽說還真挺安全,以前聽說,是他們勾結了糧草調配的文官,以前線戰利物資為名轉運出潼關……嗨,他們有刀有權,想運幾十箱貨物出去還不容易。論權謀,程武那些豎子毛還沒長全,哪裡是朱贊他們的對手。”

林默只覺得雷布的話像是在絕望的黑暗中為他開啟了一扇窗,希望的光芒照了進來,眼前的路瞬間變得清晰。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海中萌芽。

清晨,雄雞的第一聲啼叫叩響了咸亨米店的門板。少東家餘承帶著睡眼輕鬆的夥計撥開了晨曦的寒霧。

身後一隻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誰啊!”餘承嚇了一跳,轉身一看,才發現是個手拄柺杖拿著破碗的乞丐。

夥計連忙驅趕,而少東家卻攔住了手下,因為乞丐的空碗中,寫著一個大大的“赤”字。

“別為難他。”餘承拉住乞丐的手:“跟我去裡屋吧,屋裡有熱飯。”

小夥計望著少東家的背影議論道:“最近這是怎麼了,天天又是窮書生,又是潑皮樵夫,今天又來個臭要飯的……”

殊不知,片刻後的地窖裡,乞丐與米店少東一同埋頭鑽進了成摞的竹簡中,隨後異口同聲的喊出了一個名字。

“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