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白帝?那是誰?”

林默的語氣似是詢問,又像是知道答案的設問。如果對方不知詳情,還以為他是知道白帝細節之人。

可是餘承的答案是搖頭。

“我只是聽龔正曾說過,他要去見白帝,如果有危險,就讓我設法通知成都。按照規矩,鑿點一般是不會打探暗釘的事。”

餘承說著說著有些哽咽,隨手抹去眼角的淚滴。

“十年了。”餘承說道。“十年來,長安的暗釘換了又換,有的死,有的不知所終,只有他每半年都會來店裡買四斤六兩稷谷……只要看見他,我就知道有人和我一樣為了大漢復興在努力著……我把他當成兄弟啊……”

四斤六兩稷谷,意指昭烈皇帝劉備在建安二十六年四月初六登基。這些儀式感並沒有太多功用,卻是暗釘們在敵營潛伏的信仰支柱。

林默知道,眼前之人雖然不知白帝底細,但是正如魏延在臨行前交代的,是可以託付信任之人。他決定將所知告於對方,畢竟他沒有龔正那十年來完成任務,他不能單打獨鬥。

“魏帥擔心,龔正死於曹魏之手,那樣的話北伐我軍可能陷於被動。”

餘承堅決搖頭。“適才你說到龔正之死,我也作如此想。可若真是北伐事洩,那曹魏知道丞相集川蜀全力北上,定會嚴加戒備。可現在城中並無備戰之相,關東也無援兵增援。”

“無備戰之相?”林默不同意餘承的話。“這一路上我看魏軍都在稽查細作和私販蜀中貨物的行商,難道這是關中常態嗎?”

餘承道:“此事看似針對我軍,實則是曹魏邊將內鬥。如今紈絝子弟夏侯楙都督長安,帶來一幫想要建功立業的洛陽勳貴。他們不敢真刀真槍的上陣殺敵,只能以肅清前線風紀為由,找地方邊將的麻煩。這不前幾日,邊將費耀就因為被查出貪墨軍餉而撤職查辦,如今軍前戴罪立功,全然依附於這些洛陽新貴。什麼肅清邊風,說到底,不過是打壓異己的爭權之術。”

和雷布說的一樣。林默想起城門前親眼見過的程武,微微點頭。

“如此甚好。只要魏軍不知道我軍北伐軍機,那麼一切都可挽救。”

這裡林默要挽救的,指的是他身上一直肩負的任務——完成子午谷奇謀。

前提是要找到白帝,找到這個打通子午谷奇謀最後一環的鑰匙。

“兄臺剛剛問白帝,此次進入長安,莫不是來找他?”

能夠潛伏十年,餘承自然也是機密之人,很快便想通了林默的目的。

“正是。在下冒險再入長安,便是順著龔正的線索重新接絡白帝。此人是我軍克復舊都的關鍵依靠。”林默坦誠道。

“難怪那日龔正見過此人後喜上眉梢,特地送我美酒一壺,還說我暗釘見光之日不遠了。”餘承回憶起舊事道。

林默追問:“對了,適才你說龔正在長安風生水起,莫非他在此地交友甚廣,能否從中找到一絲線索?”

餘承聽了這話有些不解:“怎麼,難道你來之前不知道龔正的身份?”

“龔正的身份?”林默皺眉問道。“除了暗釘,他還有何身份?”

“他已經坐到京兆太守下功曹的位置了啊!”餘承惋惜嘆道。

郡守一級的高官,一般官秩兩千石。而郡守下分曹治事的功曹,一般也是官秩四百石的要職。

龔正身為間諜,竟然做到了敵營要職。林默腦海中,龔正能員干將的形象漸漸豐滿起來。

身居要職才能接觸到能夠開啟長安城門的要人。一切都說的通了,林默覺得自己距離完成任務更近了一步。

“所以在你看來,龔正日常接觸的曹魏高官裡,有沒有人會是白帝?”

餘承按照林默說的條件思索著:“龔正常見的高官……你是說京兆太守顏斐,或是長安令王惠……”他連連搖頭。“這些人看似顯耀,可是這長安城如今是歸夏侯楙掌管,太守、縣令不過是擺設。”

林默有些失望。餘承說得對,功曹是行政體系,而如今長安被軍方牢牢掌握,幾個文臣想做內應開啟城門,無疑是痴人說夢。

“不對!”餘承猛然一拍條案:“不對不對!瞧我這腦子!”

“怎麼?哪裡不對?”林默的心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