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烈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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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烈骨
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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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這是怎麼了,怎麼忽然就變成這樣了?”
聽出來了他話語中的顯而易見的委屈和茫然, 葉清清眼眸中的震驚之色越發濃鬱了,她看了看那片蔓延開來的血跡, 複又將視線落在了謝虞之的面容上,一次次總是這樣,他視人命為草芥, 在他眼中, 他是陛下, 殺幾個人又算是什麼呢,因而此時他也是真的覺得疑惑,說不定在他眼中, 他殺了這些人還是他們的福氣,她從前就知道他是個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人,也知道他素來視人命為草芥, 可他就算是要殺人, 也總應該事出有因才對, 今日這大臣不過是踉蹌摔倒了,他便問都不問直接將人殺了, 朝廷大臣都是這般的遭遇, 可想而知他會如何對待宮人乃至平民百姓……
那片血跡在眼前蔓延, 又見謝虞之絲毫未曾覺得愧疚, 葉清清氣得渾身發抖, 只覺得心跳莫名加快, 眼前也是陣陣發昏,一時間竟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忽而就直接昏迷了過去,幸好在一旁的謝虞之忙不疊上前攬過了她的腰,見她為了一個外人而與他發生爭端,他心中是極為不悅的,甚至有些動怒想要將朝臣們都處死,只是她這一昏迷,他倒是恢複了些許理智,金鑾殿內又是一陣兵荒馬亂,他先是讓太醫替她把脈,聽見太醫說她並無大礙、只是氣急攻心昏迷過去的時候,謝虞之才算是鬆了口氣,抱著她匆匆回到了鎖清樓中。
一直等陛下的身影徹底在眼前消失的時候,大臣們才敢顫顫巍巍起身,餘光窺見倒在血泊中的那道身影,也是什麼話都不敢多說,可到底是同朝為官多年,如今見同僚竟是如此輕易就死了,難免有些兔死狐悲的荒涼之感,稍微有些年紀大的臣子已經在想著辭官告老還鄉了……
春光明媚,日光融融,這樣好的天氣可卻讓人覺得不寒而慄,似乎有些粉飾太平的假象即將被戳破,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1。
夢中昏昏沉沉,血雨蔓延而來將她吞沒,任憑她如何努力都無法掙脫這個朝代的束縛,不知道過了多久,葉清清才總算是從睡夢中睜開了眼眸,一睜眼她就看見了坐在床榻邊的謝虞之,見她醒來了,宮人就立刻端來了一碗中藥,謝虞之先是伸手將她從床榻上扶了起來、讓她靠坐在床頭,隨後神情平靜地接過了那碗中藥,想到太醫方才的叮囑,他神情又和緩了一些,那些人根本就是微不足道,他們又何必為了旁人置氣生分?
他用勺子舀了一勺中藥,遞到了她的唇邊,葉清清垂眸視線落在了勺子中搖晃的中藥上,隨後忽然伸手狠狠推了一下他的胳膊,一時不察,那碗中藥便灑了謝虞之一身、在他明黃色的衣衫上落下一片斑駁,勺子和藥碗一同落在地上發出兩道清脆的聲響,很快宮人們就小心翼翼上前將地面打掃幹淨了。
葉清清只覺得心口一陣絞痛,她眼眸含恨地看向了謝虞之,想要開口說話,可是一時間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她說什麼都沒有用,他都不會聽的,在他眼裡,她同旁人一樣都是個沒有生命的物件兒,她的想法和意願都不重要,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浪費那些氣力同他說道,想到此,她就連動怒也都懶得動怒了,隔著千百年的時光銀河,永遠跨不過的隔閡枷鎖,殺人於他而言稀疏平常,之前對他抱有幻想,是她的錯……
從頭到尾,都是她錯了。
想到此,她移開了眼神,面容蒼白地靠坐在床頭,那模樣當真是看他一眼就覺得厭煩,就連一句話都不願意同他講,謝虞之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外人同他鬧成這個樣子,這般想著,他也確實就問出了口,聽見他滿是疑惑的話語時,早知他是個冷血的畜|生,可是那一刻葉清清心底還是控制不住地湧上了一股憤怒,冷笑一聲看向了他,道:“謝虞之,那個大臣做錯什麼了,難不成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在你口中就只有無足輕重四個字?”
自從她醒來之後,謝虞之就一直在壓制自己的怒火,聽見她這番指責的時候便再也忍不住了,“葉清清,死一個人算什麼,帝王之位下本就是皚皚白骨,每每打仗死的人也是不計其數,我才是你的夫君,今日那個大臣有刺殺的嫌疑,莫說是他一條性命,便是誅了他的九族也沒什麼,你不信我竟是要相信一個外人,你還有心嗎?”
聞言,葉清清只覺得疲憊至極,她看都不看謝虞之一眼,徹底忽略了他,見此,想到太醫的那些叮囑,謝虞之也不願意再讓她情緒波動過大,只能就此作罷,此前兩人也不是沒有過爭端,他原以為她過幾日就會想明白,但是沒想到這次葉清清是鐵了心要同他一刀兩斷了,每每他到鎖清樓去看她,她也都是一副視若無睹、理都不理的模樣,她寧願對宮人說話也不願意理他,甚至連謝辭也不怎麼搭理,後來謝虞之動了怒,便不怎麼來了,只是讓宮人一直看著她,也不許宮人同她交談,他想,這一次也會同之前每一次那樣結束,她總會妥協的,她是他的皇後,在這深宮之中,他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更何況,他們兩人還有一個孩子。
心死如燈滅,葉清清對這個封|建王朝根本就是深惡痛絕,又眼睜睜看著一條條人命慘死,而罪魁禍首謝虞之全然沒有一絲悔意,這樣的事情不會是第一次發生、也不會是最後一次發生,她永遠都無法認同這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朝代,這次的心疾來時洶洶,她一病不起,任憑多少珍貴中藥灌下去,她的病情卻還是沒有半分好轉,每日都是昏昏沉沉,清醒的時間極為短暫。
起先謝虞之還是有些生氣,氣她永遠將外人放在他前面,初見的時候,他打馬長街,那時候她就是不分青紅皂白就痛罵了他一頓,這一次又是這樣,可是看著她的病情日漸一日嚴重,他根本顧不得生氣,整日有空就守在她身邊,可是每每她醒了看見他都是一臉鬱色,太醫也委婉地表示皇後或許並不想看見他,是以謝虞之只能每日趁著她昏迷的時候去看她一眼。
如此這般過了十日,眼看就到了四月,春光越發明媚絢爛了,柳樹也抽出了嫩綠的枝條,可是葉清清卻如秋日枯木一般日漸一日枯萎,不過是短短十日的時間便消瘦了許多,她自己的身體情況如何、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知道自己或許沒有多少日子的活頭了,可是鎖清樓中宮人們看守極嚴,她便是想要尋死也不能,只能這般慢慢熬著,只是一日事情忽然有了轉機,那個人給了她一根磨得發亮的銀簪,還有一把鑰匙。
她不記得那人到底是誰,只是看他的衣著像是宮裡的內侍,那人眉眼清俊看著不像是內侍,倒像是位讀書人。
那銀簪極為鋒利,她想,在自盡前,她或許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去做。
她要帶著謝虞之一起去死,若不然她死了,只怕還有更多的人會受到牽連。
這一日,葉清清罕見地對謝虞之和顏悅色了一些,她看著他說有事情要同他講,要求他屏退左右,謝虞之難得見她如此和悅,便沒有多想依照她的吩咐將宮人們都遣散了,偌大的鎖清樓中只剩下了他們二人,病了這麼久,葉清清的神色憔悴了許多,她唇瓣微啟,似乎是有些話想要說,只是嗓音實在是微弱,謝虞之便只好湊近了她一些,可是沒想到只是幾個字出口的功夫,他便忽而覺得胸口一痛,垂首隻見一根鋒利的銀簪刺進了他的胸口,“謝虞之,去死吧……”
說完這話,葉清清便猛地一下推開了謝虞之,赤足在宮殿內狂奔,瘋了一般朝著三樓奔去,幾乎是瞬間,謝虞之就猜到了她要幹什麼,他睚眥欲裂,喊宮人們進殿,隨後他便踉蹌著跟上了葉清清的步伐,不過是幾步的功夫,殷紅的鮮血便染紅了胸前的一大片衣襟,若不是她病中身體虛弱,只怕當即就能要了他的命,宮人們匆匆推開殿門跑了進來,就見陛下一人朝著三樓跑去,皇後娘娘不見蹤影,地上還有一片血跡,頓時宮人們心中一驚,匆匆跟上了陛下的步伐,頓時鎖清樓中就混亂一片。
或許是知道自己就要解脫的緣故,也或許是迴光返照,她從未覺得自己的步伐是如此輕快,葉清清很快就跑到了三樓,她拿出了那把鑰匙將木窗上面的鎖開啟,木窗開啟的那一瞬間,一陣春風就吹了過來,她烏黑纖長的發絲隨著風吹微微搖曳,難掩憔悴的面容上也浮現了一絲笑意,這抹笑意竟是有些沖淡了她身上的病情,很快謝虞之就匆匆追了上來,宮人們也是緊跟其後,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身體孱弱的皇後娘娘就這般站在了木窗旁邊,幾乎是瞬間宮人們就屏住了呼吸,唯恐刺激到娘娘。
殷紅鮮血沿著謝虞之的胸口滴落,看見她站在木窗旁白後,他呼吸一滯才後知後覺心口疼痛難抑,明明他們二人只是隔著幾步的距離,可偏偏卻猶如隔著天塹一般,他望著她想要開口說些什麼,“葉清清……”
哪料只是這三個字方方出口,葉清清就在他悲痛至極的目光中毅然決然跳了下去……
她想,她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