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烈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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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烈骨
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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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清垂眸就看見一雙手上是洗不盡的鮮血,她的眼淚越流越多,無言淚流滿面, 這才無比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方才究竟做出了怎樣瘋魔的事情,她伸手徑自扯下了鬢發間的朱釵, 朱釵砸在石階上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響,很快她就扔完了所有的朱釵,纖長烏黑的青絲垂落而下, 模樣看起來瘋癲又悽涼。
她抬眸視線直直落在數階臺階之上的那道明黃色身影之上, 從頭到尾謝虞之都不曾開口說過半句話, 可是偏偏越是這樣,她心中就越是恨他,其實也怪她自己, 都怪她這一個多月來從未好好看過那孩子一眼,她竟是記不清自己的孩子究竟是何模樣了……
她真是恨死謝虞之了,恨他明明知道一切卻輕而易舉將她玩|弄於股掌之中。
她的視線從周圍人身上掠過, 宮人們、朝臣們、太醫們, 所有人都是封|建朝代的忠實擁護者, 她一直以為自己才是這個朝代唯一的正常人,如今看來她才是唯一的異類, 皇權之下莫敢不從, 天威之下盡是臣子, 他們都是一群走狗, 一群為虎作倀要將她逼死的走狗, 葉清清譏諷一笑, 隨後轉身不要命一般沿著石階往下跑,彷彿這樣就能逃出這座吃人的紫禁城, 彷彿這樣就能徹底逃脫這個血淋淋的封|建王朝……
可是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逃脫當權者的桎梏?
居高臨下,謝虞之的視線落在那道踉蹌著想要逃跑的明黃色身影上,她以為自己能逃到哪裡,雖然早就料到她不會輕易放下對他的恨意,可是猜到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早知她對這個孩子冷淡,卻沒想到她真能狠下心要了這個孩子的性命,怒極反笑,他清淡的眼眸中盡是濤濤怒火,看著她失魂落魄奔向那個孩子的時候,他眼底又劃過一道諷然,她素來聰慧,他的表現這樣反常,她定然能猜出來這不是他們二人的孩子。
還真是可笑,她能面不改色摔死自己的親生孩子,卻在發現殺錯孩子的時候崩潰如斯。
難道他的孩子還比不過那些謝家的賤|種嗎?
見葉清清踉踉蹌蹌沿著石階跑下似乎是想要逃跑,謝虞之眼底的怒意更加明顯了,所有的耐心都在此時告罄,他薄唇微掀揚聲道:“愣著幹嘛,還不攔住皇後娘娘。”
聞言,所有的宮人這才如夢初醒,沒想到都到這個時候了,陛下還是不願意放棄這個言行瘋癲的皇後,想到陛下方才的吩咐是攔住皇後娘娘、而不是抓住皇後娘娘,一字之差意思可謂是天差地別,宮人們蜂擁而上卻是不敢有任何不敬皇後的舉動,只能圍成人牆不讓皇後娘娘後退半步。
葉清清只能被迫停下了腳步,她看著周圍密不透風的人牆覺得很是好笑,她步伐微微一頓,隨後繼續抬步朝前走去,人牆也隨著她的移動而移動,早就沒了呼吸的小皇子,瘋瘋癲癲的皇後娘娘,陰晴不定的陛下,這一日真是荒唐至極。
謝虞之一步步走到了葉清清身邊,見陛下走了過來,宮人們忙不疊讓開了一條路,他也便輕而易舉就穿過了人牆走到了她身邊,聽見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葉清清自然猜到了走來的會是誰,她轉身看向了謝虞之,白淨面容上的鮮血早就凝固了,一陣凜冽秋風吹過,她烏黑纖長的發絲迎風而動襯得她面容越發悽厲詭異,像是一隻從棺材中爬出來的厲鬼。
她的視線定定落在謝虞之身上,他今日穿著一襲明黃色的龍袍,那隻九爪金龍栩栩如生彷彿要騰空而起,他面容清俊一如初見,可惜心腸詭譎、狠如蛇蠍,葉清清早已是淚流滿面,眼睜睜看那嬰孩兒斷了氣,她殺人了,起初是傅柏青,再然後就是這個無辜至極的嬰兒,現在這般看著謝虞之,她也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無言淚流滿臉,回不了頭了,她早就回不了頭了,謝虞之倒是幹幹淨淨一如初見。
可是憑什麼,都是他將她害成了這個樣子。
明明是隔著兩步的距離,可是兩個人卻彷彿隔著天塹一般,謝虞之眉眼低垂掩蓋下眼底的不喜,雖然今日的事情他早就猜到了,可是看見葉清清這般瘋魔的模樣,他心中還是有些不是滋味,他仍然記得初見時她的模樣是那樣鮮活幹淨,現在卻成了瘋瘋癲癲的樣子,他愛她從前纖塵不染的模樣,可卻可悲地發現正是他一步步將她逼成了這般不人不鬼的樣子。
他朝著她走進了兩步,定定地站在了她面前,隨後伸出右手抬起了她的下頜,她淚流滿面的模樣也便直直撞入了他的心間,霎那間他心底所有的怒火都煙消雲散了,他伸出骨節分明的右手動作近乎輕柔地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淚,可不知道為何,她的眼淚卻是越擦越多,他開口嗓音有些啞然,“怎麼哭得這般難過,方才下手的時候不見手軟,現在倒是知道哭了,葉清清,你哭的這般悽慘,到底是在慶幸死的不是你的孩子,還是在難過死的為什麼不是你的孩子?”
他嗓音輕飄飄的,說出來的話語卻是力重千鈞,他在責怪她,責怪她為什麼對自己的孩子那樣心狠,卻又為了旁人的孩子哭成這副模樣,這一幕讓他想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那時候宋思鳶也是這幅模樣,恨不得能親手掐死自己的孩子,命運二字兜兜轉轉根本就是逃不脫。
自以為命運在人,殊不知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聽清楚了他言辭中的譏諷之意,葉清清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眼淚從她眼眸中墜落,她不可置信地看了謝虞之一眼,隨後略帶嘲諷的一笑,看向他的眼眸中盡是痛恨和厭惡,情緒慢慢平複了下來,她也慢慢恢複了一些力氣,伸手狠狠推了一下謝虞之的胸口,他倒是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一時間竟是真的被她往後推了一段距離,他修長挺拔的身子搖晃了一瞬很快就恢複了平穩,平靜如古井的視線落在了她身上。
葉清清憤恨地看向了他,她眼尾泛紅、一雙眼眸是毫不掩蓋的恨意,“謝虞之,你真是禽獸不如,你怎麼還不去死?”
聞言,謝虞之冷笑一聲,心中的那點微不足道的憐惜很快就隨風而散了,他上前兩步直直走到了她面前,葉清清見他居然還有臉走過來,直接伸手想要扇他一個巴掌,謝虞之直接伸手拽著掐住了她的手腕,她掙紮著想要擺脫他的桎梏,可哪怕用盡全身力氣都無法擺脫他的桎梏,只能用一雙泛紅的眼眸死死盯著他。
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了,那些恨意也就更加明顯了,謝虞之在那一瞬間竟是有了心痛的錯覺,他死死用力握著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恨不得能將她的骨頭捏碎,言語也更加譏諷徹骨,“我禽獸不如,葉清清那你又算是什麼,你居然能狠下心對自己的親身孩子下手,他才剛剛滿月只是個尚且在襁褓中的嬰兒,你卻能狠心將一個嬰兒活活摔死,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從前為了陌生人能捨身而出,現在卻是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你未免也太過狠心了吧,毒婦……”
毒婦兩個字脫口而出的時候,謝虞之和葉清清都是微微一愣,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下意識卸掉了一些力道,葉清清也便如願掙脫了他的桎梏,她用的力道有些大,一時間身子不受控制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又哭又笑看向了謝虞之,鴉青色的長發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搖曳,像極了在一條水蛇,淩亂的發絲有些擋住了她的目光,她雙手上猶自沾染了一些殷紅的血跡,她卻也不在意,徑自伸手整理了一番亂發,又哭又笑如同瘋子一般看著謝虞之,“是,毒婦,我就是毒婦……”
“可是謝虞之,我為什麼會變成今時今日的這副模樣,難道不都是你逼出來的嗎?這個孩子是如何來的,你心知肚明,我早就告訴過你這個孩子會重複你的命運,你恨我也是理所當然,可是歸根結底,你最恨的人應該是你自己,怪只怪他有你這樣一個心思狠毒如蛇蠍的父親……”
此話一出,周圍都是更加安靜了,宮人們和大臣們都是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恨不得自己就是個聾子,原本好端端的典禮竟是變成了這個樣子,烏泱泱一片人都跪在冰涼的石板上,早知陛下是個陰晴不定的性子,沒想到這皇後也是個不人不鬼的瘋魔樣子。
般配,真是般配。
瘋子配瘋子。
這句話徹底惹怒了謝虞之,他最恨旁人提起宋思鳶的名字,年幼時險些被母親親手溺斃的陰霾一直籠罩著他的人生,哪怕是他如今已經貴為天子了,可是木已成舟,他也沒辦法去改變過去的事情,如今又要眼睜睜看著他的孩子重複和他如出一轍的命運,他的內息早就如一顆巨石一般搖搖欲墜了,聽聞這話更是被刺激的有些癲狂了,他眼尾泛紅含怒看著葉清清,隨後放聲大笑一連道了三個“好”字,真是好極了,縱然他權勢滔天,竟是留不住一個小小女子的心,真是好極了。
他一把扯下發間的玉冠直接摔在地上,玉冠頓時就在地上碎成了無數小片,清脆的聲響很是明顯,周圍跪著的宮人們和大臣們更是誠惶誠恐,愈發壓低了腰背,只恨不得能將自己的身子徹底埋進土裡,謝虞之長發垂落在身後,眉眼陰沉看著葉清清,半響後忽而咧嘴一笑,轉身走到了侍衛旁邊,動作幹脆利落地抽出了侍衛佩在腰間的長劍,寒光一閃,長劍出鞘。
謝令與周營都注意到了這一幕,頓時臉色微變,兩人跟在了公子身邊這麼久,又豈會猜不出來公子到底想要幹什麼事情?想到了從前姑娘假死脫身時,公子在江南的癲狂模樣,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沖了上去,想要攔下公子,可是盛怒之下的公子又豈是他們兩個人能夠攔住的?
兩人一前一後被重重踹了一腳,摔在地上不敢再阻攔。
謝虞之眉眼陰沉提著長劍一步步走向了葉清清,長發如同水蛇一般微微搖曳,正午時刻日光正烈,長劍反射出道道如同雪花一般的寒光,他提劍步步緊逼,而葉清清坦然自若站在原地,不躲不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