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上雲(七)(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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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上雲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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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裂合攏的一刻,謝真隱約見到右手邊的石壁近在咫尺,上面的花紋之密,令人目眩。白狐持咒時,朝他逼近的那股重壓轉瞬即逝,看來對方全力施為,就是想讓他失陷其中。
他用手中劍鞘往石壁上一撐,身形飄旋,另一手的海山則在即將斬入白狐手臂的一刻收了回來。
這處地裂內裡出乎意料地淺,謝真才剛藉著力道在空中一滯,腳下就碰到了地面。比起上次在七絕井裡的大坑套小坑,或是上上次白沙汀的湖中漩渦……好像從王庭出來之後就到處掉坑,他心想,世上原來就這麼多的坑等著人掉的嗎?
接著,海山在黑暗中破空一閃,追隨著不遠處墜地的聲響而去。
黑暗中難以視物,只有手上知覺教他如何行動。劍尖及體,先是穿過肌膚與血肉,再碰上稍稍堅硬的肩骨。海山的劍刃鋒銳無匹,足可以視之無物,但謝真還是手腕一轉,向上挑起。
散亂的靈氣頓時從對方傷處流洩而出,白狐不住幹咳,周遭的血腥氣愈發濃重。從那窸窸窣窣的衣物聲響聽起來,他沒能變化回真身。
許久不和妖族動手,謝真也沒丟下老手藝。這一劍下去精準無比,絲毫不見生疏。
白狐斷斷續續地咳嗽,邊道:“你這出手,簡直……簡直像是仙門的人,他們對付……妖族的時候,就這樣沖著靈……靈脈招呼。”
謝真持劍而立,凝神感應。四周極為安靜,除了他們兩個之外,沒有半點活物的氣息。他本以為掉進地裂後下面還有其他埋伏,看來並非如此。
想到這裡,他隔著黑暗看向那還沒喘勻氣的主謀,片刻之後,白狐問道:“……可是,你怎麼卻不砍我的手?”
“沒那個必要。”謝真淡淡道。
無論是墜入地裂時,還是此時對方毫無還手之力的情形,對他來說,的確是並無必要再施折磨。但收劍時那一刻,他是否有所遲疑,連他自己也不願在此時去細思。
“你果真不像是個繁嶺妖。”白狐嘆了口氣,“叫你這樣的好心花妖倒黴,我一定會遭報應吧。”
謝真提醒他:“現在咱倆誰更倒黴還不一定呢。”
他彈了一下劍刃,令鮮血抖落,海山輕振之下,發出柔聲低鳴。
白狐:“……”
恐嚇完了狐貍,謝真歸劍入鞘,將殺意也暫且一併按下。見周圍實在不像是有什麼機關了,他便彎腰撿起滾落在一旁的提燈,想把它點亮。
學著之前白狐的樣子,來回扭了幾下底座,燈是半點亮光也無。他索性拎起來用力搖晃,又往地上磕了磕。
在他落下時就發現,腳下地面不是泥土,反而十分平整堅硬。燈座在地上一撞,咚地一聲悶響,居然真的慢慢亮了起來。
燈芯被微弱的靈氣催動,點起細若殘燭的一縷火苗。光亮甫現,先照亮的是白狐衣襟上新鮮的血跡。
他臉色差不多比耳朵還要白,一手按著肩上的傷口。剛才謝真那一劍,留下的皮肉傷尚在其次,實則也斬斷了他靈氣周轉,叫他一時間無法用術法為自己治傷。
白狐望著他不語,神色複雜。他已無還手之力,謝真便也不再盯著他,回身舉起那聊勝於無的黯淡提燈,照向四周。
牆壁果然就如他最後一眼看到那樣滿是深色花紋,底部密密麻麻,高處則有些稀疏。在繁嶺也見過不少古怪的彩繪,多少也各有妙處,可牆上這紋理橫七豎八,又相當淩亂,讓他實在找不出一點值得稱贊的地方。
看了兩眼後,謝真心道在這中間就算是有什麼陣法圖案,他也肯定是察覺不到的。他再用燈照了照腳下,地面一片焦黑,目之所及沒見到什麼異物,只是頗為粗糙。
有點像是燒糊過,謝真暗想。他近來見識了幾次縱火焚燒的遺跡,正很有些心得,一眼就看出這裡用得應該不是什麼厲害的火,以至於裡頭的東西燒得不幹淨,殘餘在地上結成一片,黑黢黢的很像是上了年頭的鍋底。
但得知這裡被燒過,總不會是什麼好事,更別提他察看一圈後,發現這裡地方不大,四壁渾圓,像個寬肚淺口的壇子,簡直好像造出來就是為了害人掉進去的。
他倒轉劍柄,在牆上叩了叩,傳出的聲響沉悶,周圍的土地似乎也是實心的。他再將海山朝頭頂擲出,劍刃不受阻礙地一刺而入,卻彷彿陷入泥沼,被層層疊疊地粘滯其中。
上方那曾如活物般張開又合攏的地裂,著實是無所定形,滑不留手。若是他靈氣還在,當能以蠻力破開,如今卻沒什麼好辦法。
謝真抬手喚回海山,以提燈照了照,看到那漆黑的劍刃仍然色澤幽幽,明淨如故,才放下心來。一旁的白狐低聲道:“省些力氣吧,這時候是出不去的。”
謝真:“為何?”
“你也該察覺到了,此處靈氣凝滯,無論術法還是血脈天賦,都難以施展。”白狐道,“縱使沒有禁制,要突破上方山祠的鎮壓,也是千難萬難。”
他說完後,謝真只是嗯了一聲,收劍回鞘,就沒再接話,兀自思索。狐貍頓了頓,自嘲道:“不過想來我現在說什麼,你也不會信了。”
“這倒不一定。”謝真隨口道,“有人說狐貍的話不能信,但你我萍水相逢,先前你待我很好,我固然感激,如今發現你別有所圖,倒也沒什麼可抱怨的。”
白狐顯是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一句,不由得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