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上雲(六)(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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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上雲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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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祠之前,主將的精銳親衛間先是寂靜片刻,接著不由得鼓譟起來,間雜著兵器出鞘聲。莫說繁嶺妖族本就好戰,哪怕放在別處,在對方家門口放出這等狂言,也著實無法讓人平靜以待。
薩爾赫不怒反笑,伸手向背後一抽,兩柄長刀錚然合攏:“卓延氏薩爾赫在此,倒要請長明殿下指教!”
白狐一見這情形就暗叫不好,他們原本打算以祖靈牽制鳳凰的術法,再使親衛與王庭派出的人馬對抗,沒想到事到臨頭,居然是兩邊的首領先打上了。
長明道:“主將,你在向我挑戰麼?”
“不錯!”薩爾赫擲地有聲道,“縱使您是鳳凰後裔,也恕我不能以禮相待。我族尊奉王庭號令已有千年,但繁嶺部本就應當是山林之主,這名存實亡的盟約,已經不必再延續下去!”
這一席話令四周親衛都安靜下來,越加急促的風雪之中,只有祭火不住燃燒的噼啪聲。薩爾赫將寬刀一揚:“殿下孤身親至,我等也不會以多欺少,您有什麼話,先接下我的刀再講吧!”
白狐遠遠地看著,也見不到那個長明殿下面上究竟是什麼神情,只是看他的背影,好似並沒有把這些話放在心上。薩爾赫在石階上舉刀指向他,他也彷彿沒看到一般,自顧自地抬頭仰望。
不由自主地,白狐也抬頭看去,只見山祠上巨石化作的狼首,正在火光無法照亮的黑暗中沉默不語。
“原來如此。”長明收回目光,“聽說繁嶺部山祠中有庇佑族人的先祖之靈,想必這就是你們的倚仗了。卓延氏戰技精湛而不擅術法,有祖靈為你們掠陣,也還算公平吧。”
那些親衛們尚且不大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白狐卻不禁變色。
繁嶺的祖靈在三部中不算秘密,但王庭連他們的謀劃都一清二楚,不僅如此,也依舊胸有成竹、渾不在意……到了這一步,對方的氣勢狀似佔了先機,但他又是否當真有破局之法?
“只是這位先祖之靈,究竟當真有靈,還是無識無覺,任你們操縱的傀儡?”長明淡淡道,“不知他張開雙目,看到的是我這個敵手,還是你們這些不肖子孫?”
薩爾赫厲聲道:“殿下,我給你幾分薄面,卻斷不容得你辱沒我輩先人!”
他將刀頭向石階上一撞,祭火陡然向上躥起,一道疾風從山祠的石柱間迸發而出。火光之中,流風頃刻間化為一頭巨狼的虛影,森森利齒張開之際,吞下數人也不在話下,那龐然的身形就這樣當頭撲落,轉眼間已經迫至對方面前。
這一連串兔起鶻落,使人無暇他顧,白狐還來不及欣賞片刻祖靈化身的英姿,就見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情形。此情此景,長明既沒有化為真身迎戰,也不曾用出他血脈傳承的火行術法,反倒探出左手,並指一引。
一道金光應聲躍空出鞘,那燦然輝耀之色,正是多年未曾示人的王劍朝羲。
朝羲一出,聲勢比那道狼影更為銳利,瞬息間將其擊破,不費吹灰之力地勝了這一招。薩爾赫也不指望一擊便能建功,見狀再次舉刀,就要乘勢追擊。
白狐目不轉睛地看著,從他收集的關於新王為數不多的訊息中,沒聽過他修習過劍法,倒是好像和哪個仙門劍修有所往來,因而學了幾招也說不定……剛才那一下禦劍術有模有樣,可不就是仙門才愛用的招式麼?
然而引劍躍空只是表象,他與祖靈對抗,靠得卻不是劍,而是實實在在的術法。
白狐那半桶水的修行,能勉力看出到這種程度,已經是精心鑽研過的結果,卻也僅此而已了。他只知道,這位年輕的新王敢於孤身前來,絕非莽撞,而是自有倚仗。
果然,不等祖靈再度出手,半空中的朝羲沒有半點停頓,便化為一道利芒,宛如飛星般向著山祠之上疾馳而去。
薩爾赫的刀首恰在這時擊向石階,祭祀中的藥草濃煙滾滾揚起,山祠頂端那由巨石變化而成的狼首仰天而嘯,幾如活物無異。它對著奔襲而來的朝羲一聲怒吼,口中猛地吐出一柄刀影。
從地上望去,朝羲只像是一線細細的金光,那刀影則寬逾數尺,刀面上烏中帶赤、好似筋脈虯結的紋路清晰可辨,一望可知是卓延氏代代相傳的那種寬刀。比起薩爾赫手中那把,刀影則更為龐大,如山嶽罩頂般往朝羲上直壓下來。
這瞬息萬變的鬥法,令場中許多人都渾然忘記了這是生死關頭,一霎不霎地望著空中。就在刀劍相撞前一刻,一道火焰無聲無息地攔在了刀影前方。
長明那片刻前持過劍訣的左手,五指稍一張開,空中的火焰立即迸發,將刀影自當中撕裂為兩半。朝羲就從破碎的刀影中一穿而過,不偏不倚地刺入了狼首巨石的口中。
自打來到十二荒,白狐從未見到壘成山祠的那些巨石有過一絲一毫的變化。誠如凡人想象永久,也會用“磐石不移”來描繪一般,那些沉重的山岩最適宜寄託企望恆常不變的憂思。至於那些生於此地,長於此地的繁嶺族人,恐怕更是會以為那山祠百代如一,也將如此延續到千年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