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忍了半天的怒火終於噴湧而出,明明不是用耳朵聽,謝真還是油然而生一股想要堵住耳朵的沖動。看在石碑前輩的面子上,他終歸還是沒有松開海山,硬著頭皮聽著石碑憤然道:“沒見過這樣的浪蕩子!這破鈴鐺雖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天天帶著亂跑,說給出去就給出去,招呼都不打一個!”

謝真:“……”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彷彿聽到鈴聲咚咚輕響,彷彿對這“破鈴鐺”的叫法十分不滿。

“那個……”他想說兩句,卻也不知道怎麼講。長明當年就對深泉林庭種種傳統不屑一顧,等到繼位,更是家業隨他擺布,恐怕就是先祖複生,也沒誰能管得住他。

遲疑片刻,他誠懇道:“此事歸根結底,還是由我而起,東西也在我這,前輩要怪就怪我好了。”

“……”石碑更氣了,“我還沒說什麼呢,你也不用這麼護著他吧!”

謝真嘆了口氣,還想再勸,石碑已經失去了罵人的興致:“算了,也就你這小蟬花多少還靠譜,他要是被你騙了,只能說他活該。”

謝真:“……我自不會辜負他。”

他也不會什麼指天畫地,賭咒發誓,只好幹巴巴講了這麼一句。

“你怎麼不捅他一劍試試。”石碑冷笑,“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吃個教訓。”

“……”謝真簡直對石碑前輩這脾氣無可奈何。

他猶豫片刻,還是問道:“前輩,你莫非是因為知道先王陵空與星儀的前緣,才不願見到長明與仙門結交?”

從眼下種種也不難看出,無論陵空還是星儀都不像是會客客氣氣與人分道揚鑣的樣子,當年故友反目,那場面想必是平靜不了。

“正相反。”石碑嘲笑道,“比起那心眼九曲十八彎的絕頂聰明人,還是直不愣登的劍修叫人放心點。”

謝真:“……”

怎麼聽都不像是好話啊,這位前輩。

他休整了這一會,終於感覺身上已無大礙。隔著冰屋的牆壁,能見到外面天色已亮,他用星儀留下的那件外衣打了個包袱,琢磨著怎麼從這裡出去,出去後又要怎麼辦。

之前出了客店,他們往山林裡飛了好一陣,不過此地離德音應該也不算太遠。想要回中原,靠兩條腿走是不成的,要是他靈氣還在,大概還能禦劍趕路,但他眼下這個四處漏風的篩子體質,也不大可能晝夜兼程。

想來想去,還是得先回到有人煙的地界。德音的村子或能找到車馬代步,到了鎮上換匹好馬,才好南下。

德音這面的北地並沒有正清觀,就是有,現在也肯定不好貿然上門,萬一被正清扣下樂子就大了。倒是長明提過,逢水城以北也有王庭駐紮的妖族,如果能找到他們,想必會方便不少。

話又說回來……他現在兜裡可是一個錢都沒有,東西都被星儀給扔了。

謝真正自思索,忽見腕上扣著的金環,靈光一現。星儀如今不在,這雙金環自然也失了效力,但至少是金子,總能頂點用的吧?

他拔出海山,收著勢頭往手腕上一劈。擦著面板那薄薄一層的金環被削下,他稍稍側過手,把斷開兩半的金環放在冰臺上,另一手也如法炮製。石碑道:“不錯,看著就叫人不高興,趕緊扔了。”

謝真道:“還不能扔,得當路費。”

石碑語氣古怪道:“你不會真以為這東西能拿去換錢吧?”

謝真一怔,視線落處,只見那被削成四瓣的金環在冰臺上漸漸坍落,很快就變成了一束聚都聚不起來的砂礫,隨著星星點點的微光散去了。

謝真:“……”

他鬱悶地抹了一把冰面,那裡丁點砂礫都沒留下,偏偏石碑彷彿覺得他方才的舉動很傻,笑得停不下來。直到謝真用海山在冰屋的牆上比了比,準備砍個口子出去時,他才道:“行吧,窮也不能窮了王庭的面子,我給你指條明路。”

“……前輩請講。”

“你是不是忘了,這裡可是鑄劍池。”石碑道,“等會我帶你找找,隨便從哪挖下點寶石什麼的就成了……”

謝真愕然道:“不大好吧……這不是王庭重地麼?”

“重什麼地,你看這地方像是平時有誰來的嗎?”石碑滿不在乎道,“敲點邊角料而已,如今王庭當家的都不會反對,你還糾結什麼。”

謝真不得不承認,長明確實也不會是在乎這點小事的樣子。不過他又想起,石碑前輩當年好像就是鑄劍師來著?

“前輩,你當年是不是就曾在這裡開池鑄劍?”他問道。

石碑卻似不願意多說:“是有這事,你不要問東問西了,早點離開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