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舞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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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階曲折,孟君山沿山路拾級而上。從毓秀主峰這處望去,漫山秋色行將落盡,碧空上一隻孤雁掠過雲間,獨自南飛。

他抬頭看了一眼,也不知想起什麼,搖了搖頭。

毓秀山的清晨有種疏離的寂靜,偶有人影來去,也都悄然無聲。他繞開正中那些巍峨樓閣,揀小路往上走,經過一片竹林時,與一人碰個正著。

對方從山上下來,見到孟君山不禁一怔,停住腳步,道一聲:“大師兄。”

來人是他師弟,名叫喬杭。孟君山問:“剛回來?”

“昨日回來的。”喬杭道,“一來就聽說大師兄在閉關。”

誰都知道這個“閉關”是什麼意思,而閉關的人不太應該在這時候出現在掌門的小樓前。他顯現出一分彬彬有禮的疑惑,並不追問。

孟君山微微一哂:“是麼。聽掌門說的?”

喬杭:“自然不是。掌門近日事忙,還未傳我回報。”

孟君山點了點頭,也不解釋,轉身要走。這時小師妹聞人郴從竹林小路過來,見到喬杭後喚了聲師兄,然後轉向孟君山,壓低聲音道:“你怎麼來了?”

孟君山:“掌門叫我來。”

喬杭的神色略有些不自然,聞人郴倒沒發現,也不下山了,與孟君山一起往回走了一段,穿過竹林,才說:“你來的不巧,掌門今日不大高興。”

孟君山無奈道:“他老人家就是高興,難道就能少收拾我幾下了?”

“……”聞人郴瞪著他,“好好閉著關,怎麼會忽然叫你。你是又惹了什麼事情嗎?”

“我一直在崖上,還能做什麼事情?”孟君山臉不紅心不跳地道。

聞人郴狐疑地看了看他:“你沒喝酒吧?”

孟君山:“早喝光了。”

“那就好。”聞人郴還是有些憂慮,最後說,“總之小心些,別說什麼氣人的話了。”

一踏進門孟君山就發現,所謂“不大高興”,說的實在委婉。

小樓裡舉架高敞,四面透光,架上地上盡是四季名花,在此處不分時令地盛放。中間的石案上放著封被拆開的信,掌門站在花架下,地上扔著兩截被掰斷的筆杆。

孟君山:“……”

他一瞥之間,隱約看到被丟在旁邊的素白套封上有一枚瑤山的蓮花紋印,但不好多看,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掌門轉過頭,一雙鳳目嚴厲地看著他。饒是孟君山四海漂泊,練就了一身刀槍不入,仍然覺得背後有點涼颼颼的。

掌門:“崖上待得可還習慣。”

孟君山心道把他叫來肯定不是要跟他聊這些的,不過還是老實道:“挺沒勁的。”

“叫你閉關思過,”掌門道,“閉出什麼名堂了沒有?”

孟君山:“弟子愚鈍。”

“算了,”掌門淡淡道,“也沒指望你能靠這個修身養性。暫且放你幾日的假,有件事情需你去做。”

孟君山不由得喜出望外,終於可以出來放個風了……掌門看他一眼,斥道:“你那是什麼表情?出個關就這麼高興嗎?”

當然高興,孟君山暗道,對這點他總是十分心誠的。

掌門:“幾日後,你去一趟瑤山,拜訪封掌門。”

孟君山應了聲是,等著下文,掌門卻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徑自揀起一把銀剪修理花枝。

他頓了一下:“此行是為了什麼?”

掌門似乎也在沉思,過了一會才說:“這些年,瑤山一直與靜流部有來往。旁敲側擊一下,看看他們對此前王庭下巡瞭解多少。”

孟君山心頭一震,不禁道:“這事也過去有一陣了,為何現在……”

“別管了,你去問就是。”掌門道。

“可是,我與封掌門相處並不算十分融洽。”孟君山遲疑道,“我去的話,或許反而事倍功半。”

掌門嘲道:“哦?你不想去?不想去就回崖上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