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舞雩(一)(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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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舞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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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天還沒亮,無憂便被從靜流部帶來的侍女從床上挖起來,穿衣打扮。
他原本不愛早起,前陣子在阿花的鞭策下將作息硬是往前推了一個多時辰,晨練也積極了許多。近日來被關在屋裡養傷,天天睡得不分日夜,難得早起一次,整個人困得不分東南西北。
他就這麼迷迷糊糊地任由擺弄,只有擦臉的時候稍微清醒了點,問道:“這不是天色還黑著?怎麼要起這麼早?”
侍女麻利地給他梳頭發,一邊道:“要換衣服呀公子,這可不能馬虎。”
“換衣服要換這麼久的嗎?”無憂嘟囔。
“公子這次只是觀禮,”侍女道,“主將早已動身,往棲梧臺去了。”
也不知道主將起得到底有多早,無憂一聽,也不抱怨了。侍女為他換上靜流部的鯉紋青衣,以碧玉環束起長發,一切收拾停當,出到門外,便有王庭守衛迎他們過去。
觀禮的除了他原先帶來的隨從,還有隨後來到王庭的部眾,個個衣著莊重,偶有交談,也是輕聲細語。無憂哪怕之前還有幾分睏意,如今也徹底清醒了,他此時身為蜃樓一脈的公子,理應作為部眾的引領。
天色拂曉,這一列青衣身影悄然無聲地從王庭的道路穿過,遠處的樓臺在晨曦中影影綽綽,守衛持著的燈火在兩側宛如兩道光螢之河,驅散了微微濕潤的薄霧。
及至棲梧臺下,眼前頓時豁然開朗。昭雲與繁嶺的部眾也在逐次來到場前,他們一邊是服飾多用亮色,一邊是衣著不同於中原習俗,涇渭分明,十分好認。王庭的妖族大多是黑衣,另有一些不屬於任何妖部的則穿成什麼樣都有,此刻全都在守衛的安排下,去尋自己的位置。
無憂則被引著一直向前,到了離祭臺不遠的地方。才站定,他就小心地轉頭,盡量端莊穩重地往兩邊打量,結果立刻在旁邊見到了一張熟面孔。
那一身光華燦爛的禮服,可不就是金翅鳥家的安焉逢嗎?
從遇襲後,無憂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關於當時安柔兆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是一概不知,當他旁敲側擊地想問安焉逢在這中間扮演了什麼角色時,施夕未只告訴他安焉逢性命無礙,讓他與安氏打交道時謹慎為上。
無憂自己是沒什麼具體的記憶,只知道是安柔兆對他出了手,安焉逢作為她的兄弟,他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
可如今,安焉逢與他印象中那副紈絝作風差得實在太多,叫他幾乎都不敢認了。
在金羽發飾的襯託下,安焉逢的面色顯得尤為蒼白,和無憂一比,肯定都要以為他才是大病初癒的那一個。他也全沒了原本吊兒郎當的神氣,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的地面。
無憂不知道他是因為擔憂姐姐,還是也受了什麼傷才變成這樣的。至少他如今能出現在這裡,就說明他應該和安柔兆的謀劃沒有關系才對。
大概是感到了他盯著的視線,安焉逢側頭看了他一眼,禮節性地微一頷首,又轉了回去。
無憂:“……”
雖然是很客氣,但客氣這件事放在安焉逢身上本來就夠奇怪了吧!
而且,他忽然意識到不太對。原本昭雲部的主祭應該是安柔兆,現在她是沒法來了,可同樣身為安氏一脈的安焉逢也沒有被安排作為代替。那現在昭雲部的主祭,到底是換了誰去?
他還在琢磨這件事,忽看到有兩個王庭裝束的身影朝這邊走來。
左邊那個是這次為他診治的醫師,名叫行舟,無憂醒轉後負責照料他的人就換成了施夕未,因而他與這位醫師也只見過幾次。
算上在藏書塔裡那一面,每一次行舟出現在他面前,打扮都五花八門,在肅穆的王庭裡尤其讓人印象深刻。
如今在雩祀這樣的場合,他總算好好地穿了一次黑衫,除了一頭短發仍然有些特立獨行外,基本可以說是十分正經了。他也沒有帶平時那些色彩繽紛的手巾,只有衣領前別著一枚晃來晃去的奇怪飾物,像是個淺金色的小扇子。
視線相交時,他對無憂報以一笑,無憂也禮貌地致意。至於他旁邊那個沒見過的美人,大概也是王庭中的哪個同僚……
不對,無憂睜大了眼睛,這張臉他認識啊!
實在不能怪他眼神不好使,他初次見到那個名字奇怪的花妖時,對方就是手持一把柴刀颯爽登場的形象,往後也慣常衣著樸實,且有一種沉著氣勢,叫人在他面前忍不住就認真起來。到了王庭重逢,他不過是把在靜流部時的青衣換成了白色,仍然時時佩劍,瞧上去隨時可以把他打得滿地跑。
看多了平時的簡素,乍見到這一身盛裝,簡直令人不敢相認。王庭的黑衣繁複莊重,額角上昭示花妖血脈的痕跡不再那麼明顯,長發梳成了平時肯定會嫌礙事的樣式,他眉目間的凜然也被柔化得幾近於無。
那佩在衣襟上的羽飾猶如一道赤焰,興許只有如此奪目的光彩,才不會被他映襯得黯然失色。
無憂想說的話卡在嗓子裡,僵硬地目送他經過。對方沖他略一點頭,便和行舟並肩走向了王庭那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