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游也不再說話,凝神起來,想聽聽這小子對自己書法的評價。畢竟他聽到的多是批評之聲,什麼不能登大雅之堂,什麼亂彈琴之類的。還有就是毫無分量的恭維之言,全都是奉承之語,虛偽不堪。

劉病已微微一笑,慢慢道來:“史老前輩的字解散隸體之粗,存字之梗概,損隸之規矩,縱任奔逸,赴速急就,穿插連貫,盼顧照應。尤其是老前輩所作的《急就章》,更是這一新式書體的集大成者,就此,我們可以美其名曰章草。”

眾人聽了無不皺眉思索,尤其是史游聽了“章草”二字,更是眼前一亮。

“人有俊醜之分,更有婉約和豪放之分,史老前輩可以說開創了一種書法的先河,必然要引起書法界的一屆奇異風騷,還將名傳千古。”劉病已更是這般誇讚到。

但劉病已知道,史游在書法方面,可謂是一位不可或缺的改革家。後人的確是將面前的這位老前輩視若草書最早的創始人,名其為“章草之祖”。

“好一個婉約和豪放,又好一個奇異風騷!老夫愧不敢當!”史游突然老臉漲紅,一抱拳對劉病已略施一禮。

但就是這樣的簡單舉動,在張敞眼裡也算是開了史游恭敬人的先河。

在場的人都看到了史游臉上難掩的興奮和欣慰,知道面前這個小子的話說到他心裡去了。

沒想到一輩子古怪的人被眼前這個小屁孩三言兩語給俘虜了。

“章草?倒是符合史老前輩的風格,概括得當。”張敞哈哈大笑,說到。

幾人哈哈大笑著繼續朝前走去。快走到大屋子的另一個門口時,一個七八歲的小屁孩站在牆邊,牆上正掛著一幅筆鋒比較稚嫩的畫作。

畫作旁側赫然題著名字:“陳孟公。”

劉病已一愣神,“姓陳,字孟公?難道面前這位就是芝莢篆的創始人陳遵?”

劉病已忽然有了籠絡之心。

看到陳遵的小幅畫作時,其餘人都如若無物般瞟一眼就走過。

劉病已朝陳遵的雙眼瞟去,看到了他眼裡的急切和無奈。他多麼地渴盼有人能駐足誇獎一番,或者指點一番,也是好的。

劉病已莞爾一笑,在陳遵的畫作前站定,仔細觀察,不覺間喊出一聲:“妙!”

那些走遠的眾人立馬聞聲回頭,見劉病已這般,都如鴨子一般,伸長了脖頸朝這邊看來。

此時的陳遵正站在這畫作一旁,怯生生的眼神裡充滿了對劉病已的感激。

眾人來到跟前,見著那幅畫,其實就是一棵寬大樹冠的松樹,松樹下一塊石頭上,一名童子託著腮幫子打著瞌睡,半截竹簡搭在腿上,另半截竹簡耷拉在地上。

這是一幅寫意畫作。

“病已小友,這幅畫作妙在何處呢?”有人問到。

“眾位兄長請看,這幅畫的深厚含義是什麼呢?”

“還有深厚含義?不就是寫一個讀書時偷懶的小屁孩嗎!”

哈哈……

此時的陳遵聞言,臉臊得通紅。

“非也,非也!”劉病已搖著頭說到。

“有何深意,還請病已小友不吝賜教!”有人謙遜地問道。

劉病已轉頭看了一下張敞和史游,見兩人也十分期待自己能說些什麼。

“賜教不擔當,鄙人說一下拙見吧。這幅畫雖然畫的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情趣,一個小瞬間,但暗含深厚蘊意啊!敢問各位讀書到底為何啊?”

有人一聽這話,立馬來了談興:“一為陶冶性情,二為報效朝廷!”

劉病已知道自己下的套他們正走得很歡快,便搖著頭說:“陶冶性情不假,要做與梅蘭竹菊媲美的君子。報效朝廷也不假,學成文武藝,貨賣帝王家,但試問當今天下,可有萬千貧寒學子登堂入室的方便門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