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孝惠皇后之事(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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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虎最終在張貉、尹農等將的護衛下,策馬先奔,繞過隰城而退向平陶。北宮純率騎兵猛追上去,趕得石虎連平陶城都不敢進,又再奔向了大陵。另方面,劉央趁勝猛攻隰城,張續見石虎已遁,根本就不敢守,主動自縛出降了。
晉軍在後面一路追,羯軍跟前面沒命地跑,於路奔散,十不存一。最終石虎只率千餘騎,從榆次東遁入山,逃向樂平國,晉軍則幾乎是兵不血刃地收復沿途各縣,直至晉陽城下。續鹹、郭殷命耆老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劉央即承製,命續鹹繼續擔任幷州刺史,署郭殷為別駕兼晉陽令。
然而石虎雖遁,卻留給了晉人一個爛攤子,各縣府庫皆空,四野田地遭到踐躪,稻穀多半絕收,百姓飢寒交迫,嗷嗷待哺……劉央既入晉陽,乃不敢再繼續進兵,只命陳安鎮守榆次,姚弋仲守中都,以封堵前往樂平和上黨的通路,防備趙援到來。對於西河、太原乃至新興三郡中,距離汾水河谷較遠的那些縣城,暫時只能遣使招降,命其自守而已。
當然也得趕緊伸手向平陽乃至河東請糧賑濟。好在石虎留下了不少的牛羊,平陽的王澤即遣人驅趕前來,可以稍解饑饉。
劉央入晉陽兩日後,羊彝入城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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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劉曜戰敗,甫一歸營,即召羊彝、臺產二人來,厚加賞賜。他說了:“容叔所言,持重之論,我若聽容叔之言,焉有此敗啊?而臺左輔所言,實亦良策,奈何鐵弗不肯相從……倘若劉路孤能與孤同心協力,或者石虎之首,已懸篙杆了!卿等皆有功,其過在我,及劉路孤先退,乃至戰敗——我必殺此鐵弗奴,以報今日之仇!”
臺產雙手奉上公文,說我等近日來搜擄附近胡部,得三百餘落,及牛羊數千,倒是略有小補,既然晉陽已不可去,不如就此退兵,再設謀對付鐵弗為好啊。羊彝請令,說:“大王且歸,臣願繼留此地,以觀晉陽動向,倘若石虎終不能克城,乃請往說續、郭,討要昔日所許。”
於是劉曜就留下三百騎兵給羊彝,自率大軍渡河返回美稷去了。
羊彝曾在晉陽城中,見到郭殷、續鹹叛趙之意甚堅,而城內百姓恨虎之心更切,因而私下估算,石虎多半拿不下晉陽城。他本打算趁著石虎退兵,而晉人未至之時,便二入晉陽,去討要續、郭許諾的胡部和財物。
可是沒想到石虎敗得那麼快,而晉軍來勢更速,反倒是自己呆在呂梁山西,雖然每常遣人打探局勢,終究來往通傳,慢了一拍,結果才至晉陽,就見城上守軍鎧冑鮮明,精神昂揚,早非昔日生疏模樣。羊容叔心裡不禁“咯噔”一下,只得硬著頭皮入城,請見續鹹,續孝宗卻直接就把他領到劉央面前去了。
劉央早就聽說了這位羊彝,在奪取晉陽、陽曲兩城的過程中,居功甚偉,再者敬他是泰山大族——他自然不清楚羊彝已被族內除名,恐怕普天下就沒幾個人知道此事的,因為泰山羊氏自然不會主動到處去宣揚,難道很光彩嗎——乃親自出迎,盛情款待。寒暄幾句後,就問:“孝惠羊皇后何在?”
羊彝老實回答說:“在劉曜處。”此事世所鹹知,根本無謂隱瞞啊。
再問:“聞其為劉曜擄為婢妾,果然否?”
羊彝這才面露羞慚之色,點一點頭,說:“今已被劉曜冊立為雍王妃了。”
續鹹在旁邊插嘴道:“可惜,可惜,先帝皇后,受此屈辱,不但辱身,抑且辱國,何不早早自盡,而尚貽羞於人世……”
劉央瞥他一眼,搖頭道:“使君所言差矣。皇后者,國母也,倘若使君之母陷身於賊,難道會望其死麼?為子者不能護親,為臣者不能護君,罪在孝惠、孝懷朝諸臣,辱在天下晉之臣民,而羊皇后何辜啊?”
魏、晉之時,對於女子的貞節看得還不如後世那麼變態,尤其對於那些受形勢所迫而遭到強辱,並非主動與人苟且者,整體社會輿論相對是比較寬容的。尤其裴該也曾與諸將吏說起過此事,說將來平滅劉曜,就可以迎回羊後,她身為弱質女子,本是受害者,怎能加以苛責呢?故此今日劉央乃有此語。
續鹹則純屬私心作祟,他本是晉臣,被俘而歸羯,履歷上難免沾染汙穢,生怕關中大司馬以下就此瞧不起自己,甚至於還要因前罪而加罰,故此才本能地指斥羊後,那意思:失節事大,我對此已經衷心地懺悔過啦。舉凡內心有愧之人,對於情況類似之人更顯嚴苛,倒也是人之常情。
當下聽了劉央之言,續鹹不禁面紅過耳,急忙拱手道:“將軍所言是也,是鹹失言了。”其實羊彝在對面坐著,聽了這番話也有些坐立難安,他心說你們要知道阿姊見天兒跟我說司馬家人如何孱弱無用,唯劉氏子才是真英雄,不知道會做何等想法……
急忙開口,想把話題給扯開去:“彝故屈從於胡,以待有朝一日,迎孝惠皇后返歸中朝。然今劉曜命彝至晉陽相請,前日續使君之諾,可還作數否?彼雖退去,焉知不會復來?且若彝不能運回財貨,誠恐觸彼之怒,要殺害我,則不能再衛護孝惠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