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寧便民而不便官(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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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嶽原本打算,若是蘇峻強攻拿不下合肥城,那我就只能用水師去攻合肥水門了——多少還是有些勝算的。只是如今華援已到,軍又齊整,則我軍即便拿下合肥,又有什麼意義啊?
合肥城位於江、淮之間,臨近巢湖,周邊雖然多是平原地形,水網卻相對密集,理論上利於南方步兵,而不利於北方騎兵,故而三國時代,始終是魏、吳爭奪的焦點。滿寵因之而廢舊合肥城,挑選地勢更險要處,建此合肥新城,堞高櫓密,實非易取之處。
王敦此次北伐,完全是因應蘇峻所請,復聽從了錢鳳所言,來趁亂佔便宜的,故此發兵不足兩萬,其實並無深入華境的決心。倘若蘇峻食言不肯來援或者起碼配合呼應,則原計劃止步於巢湖以南地區,爭取只吃下一個廬江郡;是因為蘇峻率三萬兵馬來合,這才有了強攻合肥,進取淮南的信心。
然而華援已至,青州兵又已敗退,鄧嶽自思,我即便拿下合肥,也不敢再前出一步,且還需留兵駐守。合肥位置很重要,必然成為長期爭奪之處,但以江南目前的狀況而言,實在不宜跟華人拼消耗啊
於是遣人稟報王敦,建議撤兵,獨留蘇峻守在江北。
數日之內,雙方對峙不動,青州軍殘部和晉人自然不敢再攻城了,陸衍顧慮到施水上的艦船,也不便接近岸邊。蘇峻見此狀,不禁慨嘆道:“鄧伯山已有退兵之意了吧”他如今所部士卒陸續跑散,剩下的不過六七千人而已——多是起家舊部,或者東鎮後才從青、徐招募上來的——估計靠這點兒人馬,不僅守不住廬江郡,也守不住徐州南部的廣陵、臨淮、下邳等處啊。
於是亦行文王敦,請求退向江南。
沈充不建議讓蘇峻過江,他說:“此子豺狼之性,只可以利誘之,不可寄託腹心,若許其渡江,不便安置,將來必為國家之患。”
錢鳳卻說:“若留蘇峻在北,恐亦難久守,則大將軍此番出師,近乎勞而無功。若拔廬江百姓南徙,並容留蘇峻數千兵,稍有所得,可以振軍威,並堅晉王守江之心。蘇峻所部多北人,既歸江南,人地兩疏,有何難制啊?如何會成為國家之患?”
王敦素信錢鳳,至於沈充前陣子他利用沈充而“兵諫”司馬睿,事後不得不破滅吳興周氏,然後漏點兒利益給沈氏,使得沈氏之力更盛。那麼對於一個無根基、無兵權,只能依靠自己的錢世儀,和一個根基深厚,本身私兵不下四五千數,隨時都可能扯旗自己乾的沈士居,誰更可信,那還用說嗎?
因而王敦最終還是信用了錢鳳之言,下令鄧嶽、蘇峻自合肥城下撤退,並遷徙臨湖、襄安和皖縣數千家百姓,歸於江南。陸衍趁機收復了廬江,並且東指徐州。
可是他晚了一步,謝風得到謝鯤的求救,已然先期自青州南下了——因為羯趙主力被壓縮到了襄國,導致冀州方面再無大敵,謝風原計劃是想趁機渡河去收復厭次等地的,因而多方籌措糧草,出兵的準備頗為充分。他甚至於請求歷城的馮龍也發兵協助平定徐州之亂。
馮龍素惡蘇峻,一聽說啥,去打蘇峻?當即首肯。於是合兵一萬五千之眾,幾乎是傾巢而出,急馳而向下邳。馬雄據守下邳不過五六日,聽說蘇峻已然敗退江南,而當面敵軍又甚勇銳,乃不敢久持,亦於途搶掠後自江都渡江而南。
蘇峻殘部六七千,屯紮在宣城郡內;馬雄所部三四千,則屯紮在毗陵郡中,正好把建康城給夾在中間。鄧嶽因此規勸王敦警惕,王敦遂請建康政權下詔,拜蘇峻冠軍將軍、徐州刺史,加散騎常侍,封邵陵郡公,使其南下新安;拜馬雄安集將軍、歷陽內史(跟蘇峻的徐州刺史一樣,都是遙領),封將樂侯,使其南守會稽。
打算先把他們都趕離建康周邊,然後再嘗試徐徐分化瓦解之,奪其兵柄。
至於華朝方面,自然褫奪蘇峻及其所部將吏的一切職、爵,命陸衍為徐州及豫東二郡都督——並將馮龍撥其麾下,為的是把“復仇軍”從老窩歷城調開。匡氏父子反正有功,使即入京受賞。
匡術有些擔心,乃往懇求陸衍、王貢,說我此前從賊,並未能立大功以盡贖前愆,無顏去見天子您幫忙跟朝廷說說,我先不進京成嗎?王貢笑道:“將軍何必顧慮。天子御下寬厚,將軍既反正來投,自可放心進京,朝廷當予犒賞,豈有加害之理啊?”
隨即面色一板,又威嚇道:“昔日蘇峻若肯歸洛覲見,天子必寄付重任,何至於因疑忌而生亂心,進而敗逃江南哪?將軍若不歸洛,乃是疑忌朝廷,則尚望朝廷信任將軍麼?!終究為蘇峻故將,難道朝廷會讓將軍留在徐、豫,再做下一個蘇峻不成?!”
匡術嚇得一頭的冷汗,只得將兵馬交給陸衍,復與其子匡孝一起跟隨王貢還洛。王貢與陸衍勘測地形,反覆商議後,上奏朝廷,說待等國家安定中原,必然要平定江東,但無舟船,長江難渡。不如在巢湖建造戰船,訓練水師,以備不時之用。
裴該即命以衛循為水師都督,使其前往巢湖,造船練兵。
衛循衛因之在晉時即任淮海都督,主要負責東海上南北商旅的管理,以及青州幾個港口和“海軍”的建設。然而其成績卻並不如裴該之意——商業倒是管得不錯,海上舟師卻始終強盛不起來啊,那傢伙究竟把精力和錢糧都花到哪兒去了?
等到代晉之後,建康政權不從王化,則那些吳郡、吳興、會稽等地的海商,處境就非常尷尬了。絕大多數商團假裝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繼續與青、徐、幽、平,乃至三韓貿易——既然晉王沒有嚴令禁止,華人又不攔阻,還照舊有定額收稅,那咱們又何必因為政治紛爭而放棄發財的機會哪?
但也有部分豪強趁機幹起了海盜的勾當,劫掠所遇商船——誰管是哪方的,即便同一郡裡出來,只要不屬我家,皆可攻奪。衛循手上本來就沒有多少能戰之船,基本上難以遏阻其勢,全靠南方豪族自發聯合起來,形成類似於同業公會的組織,往往聚集大小船隻十數條一起北向,才使得海盜行為漸趨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