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進退如風(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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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驥率部南下,以覘大荔城動靜。大荔原有千餘守軍,後來裴該行文長安,命將正在訓練中的七千兵馬北調,等這些兵進了城了,他才率部曲營北去援陶侃。七千晉軍在大荔休整三日後,也隨即出城北上——因為這時候還沒有傳來裴、陶兵敗,退守郃陽的訊息。
劉驥迎面就撞見了這支晉軍,列陣與之相攻,晉軍無大將統領,指揮不力,一戰而北,丟下百餘具屍體,便即匆匆縮回了大荔城內。劉驥追至城下,見城防甚是牢固,不敢往攻——前些天攻夏陽就把他鬱悶得不行,短期內再難重鼓信心、膽氣,攻打堅城了——於是轉道而東,去取蒲津附近的渡口。
渡口亦有六七百晉軍屯紮,據壘而守。劉驥連攻兩日,將將克陷,突然劉粲傳來將令,命其停止攻擊——把渡口暫時留給晉人吧。劉驥無奈,只得撤圍後退,遂於大荔、蒲津之間抄掠晉人村落。
大荔城周邊地區農業比較發達,自耕農數量比北部為多,有很多或者來不及,或者不肯聽命撤入大荔城。劉驥因此接連夷平了四個村落,殺掠晉民千餘,頗搶了幾千斛的糧草,聊作小補。但隨即甄隨、陳安便率軍離開大荔,前來進討,與劉驥正面相對。
陳安問甄隨道:“我軍六七千眾,與胡勢相當,然胡之騎兵較我兩倍有餘,平原之上,無險可守,此戰非容易也。將軍有何謀劃?”
甄隨笑道:“陣而後戰,或恃險為守,不過庸將所為尋常事也。唯於平原之上,直面強敵,身先士卒,長驅直入,才見我等與彼等不同,堪為一時之傑!”他的意思,列什麼陣,謀什麼劃啊?咱們直接殺過去不就完了麼?
關鍵是劉驥託大,因為此前與大荔城內出來的晉軍交戰,輕鬆獲勝,故此並不把晉人放在眼中。在劉驥想來,你們也就會守城而已,倘若無險可守,平原對決,又如何是我皇漢百戰精銳的對手啊?所以他也沒下營,也不立壘,命步軍在中、騎護兩翼,直接就鋪天蓋地地掩殺了過來。
甄隨說既然他想跟咱們對攻,那咱們也不能示弱啊,隨即笑問道:“前日冀城內較量,我僥倖得勝,將軍心中可有不服麼?”
陳安趕緊拱手否認:“甄督勇力,當世無對,末將焉敢不服?”本來只是尋常場面話,誰想卻被甄隨揪住了漏洞,說:“既雲不敢,可見非真服也。今日倒正是良機,我當與汝真刀真矛,再公平較量一番看——可將步卒皆交於我;陳將軍久在隴上,嫻熟馬戰,騎兵一以付汝,我等直攖敵鋒可也,且看誰能先獲賊將首級!”
陣安心說你啥意思?咱們這兒六千多步兵,戰馬不到三百匹,你領了大頭兒走,給我個餘數,比鬥誰能先獲敵將首級,還說是“公平”較量?你這人怎麼這麼無恥呢?!
可是他生平雖然桀驁,自恃武勇,偏偏還就不敢不服甄隨;加之甄隨是裴該愛將,位至四品武衛將軍,領中軍佐,比自己高一大截,實不便當面頂撞……轉念再一想,也好,你把騎兵都交給我了,那麼一旦遇挫,我便可率騎兵先走,返歸大荔——反正你是違令出城,事後大司馬須怪不到我頭上來。
當即應承:“既如此,我所領騎兵數少,甄督當容我先發。”
甄隨說當然你先發,咱們一起朝上猛衝,你四條腿肯定比我兩條腿衝得快啊。
兩支大軍就此在平原上如同兩道洪流一般,洶湧相撞,戰到了一處。陳安雖然起了先走的心,但終究勝負未分之時,不便遽然後撤,他首先領著三百騎兵斜向兜抄,直取胡軍右翼。胡騎前來攔阻,陳安左手七尺長刀,右手丈八蛇矛,衝鋒在前,雙手揮處,十蕩十決,竟無一騎能在他手下走過一個回合的。
胡兵也是沒想到晉人如此膽大,竟敢與自軍對沖,右翼四五百騎竟然被晉騎直透而入,瞬間崩散。劉驥見勢不妙,急忙從中軍調步兵前去堵截。誰想陳安衝過一陣,見敵長矛如林,看看抵近,急忙一撥馬頭,率領所部從胡陣前橫過,便即遠颺而去。
劉驥才剛舒一口氣,正面甄隨領著步兵也衝過來了。
甄隨早就下了馬,左手盾牌,右手長刀,撒開兩腿,直透敵陣。緊跟在他身後的,就是這些天精練的那五百銳卒,也皆短兵在手,沿著甄隨破開的口子便直衝進去,隨即左右分開,將胡陣缺口進一步撕裂。
劉驥因為輕視晉軍,並未嚴陣以待,加上他還希望能夠咬住這一部晉軍,等取勝後,方便踵跡而追,說不定直接尾隨著敗兵就能夠衝進大荔城裡去呢,一時疏忽,遂被甄隨等透陣而入。這陣勢一散,便屬亂戰了,甄隨所部可是最擅長亂戰的,往往三五人成一小集團,便可直面十倍於己的胡兵——兩人在上格開敵矛,一人矮身自敵胸腹間斫殺過去,長刀揮處,鮮血四濺,慘呼聲久久不息。
劉驥急命士卒向中央靠攏,並命左翼騎兵去兜抄晉人之後。可是他這兒才剛下完命令,尚未傳至軍前,陳安率三百騎兜個圈子,便又掩殺了回來,與甄隨步兵兩向夾擊,乃將胡陣攪得更亂。
在原本歷史上,陳安反趙,割據隴上,號稱有晉戎之兵十餘萬,卻被前趙徵西將軍劉貢和休屠王石武率軍合擊,便即瞬間崩潰,所餘騎兵八千,敗逃隴城,旋即劉曜攻隴,陳安被迫逃亡,途中遭到擒殺。所謂秦州第一的勇將,不過如此而已,為什麼呢?因為比起甄隨來,陳安才是真正的一勇之夫,給他千騎即可縱橫一時,兵數多了,反倒不知該如何指揮、調動啦。甄隨跟他接觸了幾天,一起練兵,窺見其長,也明其短,所以才只給陳安三百騎,估計給多了你也照管不過來。
僅將三百騎臨陣,陳安卻反倒把他馭騎的才能發揮到了極致,專尋胡軍薄弱處來往衝突,殺敵不多——還主要都是他一個人殺的——卻給胡軍造成了極大的混亂。劉驥也是宿將,見勢不好,及時斷臂止損,拋棄前鋒,將其餘步騎兵全都聚集起來,且戰且退。
等到甄隨徹底擊潰了胡軍前鋒,手刃二將,殺敵兵卒亦有數十,再欲向前,卻遠遠地就見劉驥大纛在中,外面胡軍層層包裹,陣勢嚴密,如同一隻暴怒的刺蝟一般——其實更象豪豬,但甄隨從來都沒見過那種玩意兒。他還想朝前撞,胡陣中當即亂箭齊發,甄隨抬盾遮面,就覺得手臂連續震顫,也不知道有多少支羽箭狠狠地釘在了盾牌之上。
他被迫只得暫時止步,重整佇列,與胡相峙。
甄隨不敢往衝胡陣,陳安麾下就三百騎,當然更不肯無謀地押上了——胡陣外近千騎兵成六七個小隊往來馳突,牢牢護住了側後方,使他無隙可趁。於是陳安被迫率部折返,對甄隨說:“敵雖受挫,一時不潰,我亦當立營以為憑據,以便再攻。”
甄隨問陳安:“汝可斬獲敵將首級了麼?”
陳安回道:“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