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常生換營之念——好比說“蓬山”,猛人就不多嘛;最好是“武林”,除了營督陸和能耐苦戰外,你瞧下面一個賽一個的怯懦。其實高樂、熊悌之之流,放在別部裡或許也能混成個名將,但在徐州軍中,純屬大都督人手匱乏,否則早把他們扒拉去任閒職啦。則我若在“武林營”,一副督唾手可得也,進而超越陸和,也非空想!

當然啦,一則為了維持自己老實人的假面具,二則謝風也待其不薄,蘇峻到目前為止還只是想想而已,沒敢真的去活動換營之事。

誰想天降福緣,他竟然被晉升為副督,得以率老兵回鄉——這幾乎就等同於大都督允其自將一營啊U子高這一路上,天天咧著嘴,樂得都快找不到北了。

此去徐方,我大旗一揚,千軍萬馬瞬息可得。大都督在關中奮鬥,我若能為其守得徐方始終不失,甚至於還有餘力進揉、冀,那將來的前途還可限量嗎?即便甄蠻子,他若是一直呆在大都督身邊,估計都不會有我蹦躂得高吧!

好比韓信,若始終依傍在劉邦身旁,雖號大將軍,不過一高階參謀加前部督而已;一旦自將一軍,破趙、滅齊、逼燕,乃得裂土封王!

可是雖然喜出望外,蘇峻同時也仍然顧念著東莞屯墾的鄉人——那是他起家的基本盤啊——生怕自己還沒走到地兒呢,東莞就被石勒或者曹嶷給端了,那些鄉人若是盡為所俘所殺,可有多肉痛?因而他催促士卒,急急趕路。好在麾下的徐州老兵也皆歸心似箭,根本不用主將催,一個個跑得飛快。

近三千里地,才一個月便即走過,途中還接到了裴該的快馬傳信,說曹嶷已然易幟,可能很快便會侵入東莞,那蘇峻就走得更快了。這一日來到泰山,郡守祖濟遣人相迎,並且告訴蘇峻,曹嶷派劉巴圍郗鑑於公來山上——“我本待前往救援,惜乎境內山寇作亂,泌平定,不克發兵。今將軍來,則東莞有救矣。”

蘇峻當即通告全軍,並且問:“汝等可知曹嶷何如人麼?”眾人都說不知。蘇峻說了:“反覆小人,且自命虎豹,其實不過豺犬耳。青州兵亦皆怯懦,有若婦孺,豈是我徐方精銳可比?今我率汝等前往與戰,如鷹隼啄兔、猛虎餐羊,敗之易若反掌——汝等勿懼。”

眾人都笑:“蘇督玩笑話了,我等連胡兒都不怕,豈懼他青州兵?”至於青州兵來了多少,比咱多是比咱少,大家夥兒都不惜得問。

蘇峻見士氣可用,即在泰山歇兵一日,然後輕裝,沿路直奔公來山而去。劉巴自然也擔心泰山兵會來救援公來山,因此一方面厚齎錢財,煽動泰山境內的山賊鬧事,一方面當路下營,阻斷西途。可是他坐鎮蓋縣,才剛接到稟報,說有一支兵馬,約數千人,自泰山方向洶湧殺來,急命再探,敗報旋即便傳到了。劉巴急忙穿戴衣甲,命士卒整列,準備前往迎擊,還沒出城呢,就見無數敗兵沿路奔來,後面跟著氣焰熏天的徐州老兵

劉巴立馬門洞之中,急命關閉城門,只見一將策馬而來,遠遠地拉弓一箭,他就覺得肩上劇痛,不自禁地翻身落馬——那將自然便是蘇子高了。

蘇峻就此生擒劉巴,奪取了蓋縣城,隨即也不守城,率軍直取公來山,一日之間連破青州兵十六壘,所殺不下千數。郗鑑在山上望見,知是援軍趕到,也當即率兵殺下,並且遣人通傳來將,說請稍候,郗府君即來相見。

蘇峻立馬山下,四處一望,不禁仰天大笑,便問左右:“汝等看今日之戰若何?”眾人都撇嘴說:“果如蘇督所言,易若反掌。”蘇峻笑道:“大都督昔日攻克扶風,有‘遊山賞花,投石打鬧’之語,而我等今日之戰,但賞花耳,連石都未曾投得幾枚,敵便敗矣!”

這也是意料中事。蘇峻帶過來的都是徐州百戰老兵,跟著裴該從淮陰一路殺到關中去的,戰技既熟,器械也良,加上為保徐方老家,人人奮勇,士氣亦極高昂。相比之下,青州兵本來素質就不高,而又頓兵公來山下一月有餘,師老兵疲,哪還能剩下多少鬥志啊?

尤其蘇峻從前跟曹嶷打過多年交道,那傢伙有幾斤幾兩,青州兵什麼水平,他是一清二楚啊≡從見了裴該,蘇子高領悟出一個道理,從來有強將才有強兵,好比韓信所部兵馬,多次被劉邦褫奪,他照樣一翻身又是一條好漢,連天下精勇的楚軍都能頻頻殺給你看。所以說了,即便裴大都督把徐州人全放回來,他光召雍人從軍,不用半年,又是天下無雙之旅;曹嶷這貨哪怕擁兵百萬,哪怕足食足用、天天訓練,照樣不堪一擊。

而對於這般弱旅,就必須長驅直入,直接打斷他們的脊樑骨;若是步步為營,讓他們緩過氣兒來,反倒徒增傷亡。

且說郗鑑遣人追殺青州敗兵,同時親自前來會見蘇峻。蘇峻聽說對方已被卞壼署了東莞郡守,不敢怠慢——卞使君所署,裴大都督豈有不肯實授之理啊——搶先見禮。郗道徽反覆致謝,蘇子高便命人將劉巴押解上來,交給郡守疵。郗鑑用眼角瞥了瞥劉巴,笑對蘇峻說:“豎子耳,殺之恐汙將軍之刀,我意縱其北歸,以警告曹嶷不得再來侵擾——將軍以為如何啊?”既然是蘇峻逮住的人,他不能自作主張,得聽聽對方的意見。

蘇峻說也無不可,當即伸手指著劉巴,厲聲喝道:“我有數言,汝為我轉告曹嶷——我乃掖縣蘇子高,今歸來矣!本因曹嶷反正,同朝為臣,舊怨難報,每常切齒,天幸那廝今又重返胡營。汝可勸曹嶷每日清洗臉面,梳理鬚髮,善保首級,候我往取,不必再行裝扮,便可懸首示眾P切,毋自害頭面,使我煩難。”

隨即下令,將劉巴剃倦發,換矗衣,給他一匹瘸馬,放他回廣固去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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