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搖唇鼓舌(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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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芬接過詔書,心中暗喜,才剛用了印,命人送出去,忽然從北方傳來密報,說:麴允遣軍援助大荔,卻為裴該所奪!索吃了一驚:“裴文約竟然如此膽大妄為?”還是說他已經料到了自己會徹底放棄麴允,所以搶先下手了不成麼?不禁瞥一眼梁芬,心說你們不會是預先商量好了吧……不行,必須提高警惕!
梁芬自然也驚,但他心裡想的卻是:裴該準備要對麴允動手啦,接下來就要看我……看李仲思的了……他能夠完成我所交付的使命麼?一顆心當即提到了嗓子眼裡。
拉回來說,麴允素無威斷,所用也皆吳皮、王隱之類小人,故此麾下整個軍事系統就彷彿泥足巨人一般,執行得極其遲緩。他當日命昌、吳皮點起五千兵馬,假意去援大荔,結果光準備就花了整整七天的時間;隊伍離開萬年城後不久,又因為鬧餉譁變了一次,導致萬年、大荔之間不過兩百多里地,竟然走了整整八天……
這也是昌根本不會用兵之故,他在路上就問吳皮了,說我軍行如此遲緩,還怎麼假裝應援大荔?等見到了裴公,他若責問起來,該當如何回覆啊?吳皮假作鎮靜地笑笑:“我自有言辭以對,將軍勿憂。”
結果等他們到了大荔,不但裴該北上收復陽、夏陽、梁山等縣,都快要回來了,而且麴允原計劃落後幾日送來的書信,也早就投入了城中。留守的裴嶷請麴軍部眾暫時屯紮在北洛水南岸,二將自進城來等待裴該。
裴嶷設宴款待二人,吳皮向他打探城中情況,以及裴該的心思,裴嶷極言此戰雖勝,不過僥倖而已,如今士卒急需休養、整頓,等裴公回來,就該專注於二郡民事了“故請二位暫留,若還有警,還須貴軍相助一二。”
吳皮就此定下心來,認定裴該大戰方息,暫無餘力,也無意願,要向麴允興師問罪。他心說那這個機會正好啊,可以說服裴、麴相合,共同對抗索。他素來好酒,當日在宴上就喝得醉醺醺的,回去安然高臥,只等裴該回來好逞其三寸不爛之舌。
等到裴該返回,裴嶷接住,道及麴軍五千人來援之事。裴該問他:“當如何處?”裴嶷笑笑:“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裴該也笑:“我途中便已有籌策,正好自此而始。”
他進城之後,便命陸和、熊悌之率部去將郊外的麴軍團團圍住,全都繳了械只須一句:“豈不聞‘徐州有一熊,虜過不敢凌;徐州有一陸,虜見軍必覆’之語乎?”自然人人膽寒,無不拜伏求饒。訊息封鎖得很嚴密,麴昌與吳皮在大荔城中尚且懵然不覺。
裴該先晾著他們,以初歸繁忙為藉口,自顧自整理士卒搬家司、兗的文書,一連五日不肯召見。吳皮初始還有些擔心,但隨即裴嶷派人送來了好酒,他便整天沉溺在酒鄉之中,諸事不理了。麴昌急得團團亂轉,卻根本拿不出什麼好主意來,吳皮反倒安慰他:“此必欲留我軍,助他御胡而已,何必掛懷?來來,請勝飲。”
五日之後,北宮純與郭默收復北地郡折返,裴該詳細詢問了戰事經過後,便遣殷嶠出使長安,命北宮純與王貢秘密跟隨,如此這般行事。等一切都安排定了,這才升衙召見麴、吳二人。
二人報名而入,來至堂上,只見裴該端坐上首,面有不懌之色。二人有些心慌,急忙大禮拜見,裴該就問:“卿等因何而來啊?”
麴昌哆哆嗦嗦地回答說:“特、特奉大都督之命,前來增援大荔……”吳皮補充一句:“乃應裴公之請而來也。”
裴該冷笑一聲:“劉曜早已為我所破,大荔固若金湯,何必增援?公難道未曾接到我的露布報捷麼?”
麴昌瞥一眼吳皮,那意思:我嘴笨,還是你來說吧。吳皮當即朝上拱手:“裴公容稟,我等率部離開萬年之時,確乎尚未接到裴公捷報,行至半途,始有所聞。乃行文稟報大都督,大都督雲既已出師,不可未至即返,一如為德不終,故此前來大荔,面謁裴公。”
你瞧,我們確實是前來應援的,而且途中耽擱也有緣由,那就是先派人回稟麴允,詢問是否要原路折返,等接到麴允新的指令後,這才繼續上路。
這些話吳皮籌謀已久,自以為滴水不漏,誰想裴該再次冷笑:“我自摧破劉曜,到汝等前來,半月之久,即半途與麴公文書往來,亦不當如此之遲!難道說,汝等與麴公之間,請命、回覆,前後達四五次之多麼?!”不等吳皮再解釋,便即轉過頭去問遊遐:“軍行遲延,乃至失期,該當何罪啊?”
遊子遠面無表情地回答道:“失期當斬。”
裴該當即一拍桌案:“推出去,斬訖報來!”
二人聞言大驚,麴昌當即腿就軟了,不禁委頓於地;吳皮扯著脖子叫道:“我等乃是麴公部屬,裴公不可擅行軍法!我尚有一語,還請裴公……”
裴該打斷他的話,老實不客氣地說道:“我有節旄在手,汝等何如人也,孰雲不可行軍法?!”
持節即可依軍法行刑,不必上報朝廷,但不是說什麼人都可以殺的,必須低於一定品級。然而吳皮官不過七品,只是麴允幕僚而已;麴昌雖然前為北地太守,但失地而逃,走依麴允,如今也可以當他是白身。故此裴該說了,你們是什麼品級,我怎麼就殺不得呢?
不由分說,便將二人推將出去。麴昌嚇得肝膽俱裂,埋怨吳皮說:“卿所謂三寸不爛之舌安在啊?”吳皮流淚道:“彼不使我鼓唇搖舌,又如何說動之?”扯著嗓子大叫饒命,卻根本沒人理他。
不過最終只是處斬了吳皮而已。裴嶷對裴該說:“吳皮、王隱,無賴兇人也,貪贓弄權,關中嫉恨此輩者正多,殺之無妨。然麴昌終為麴大將軍同族,留之尚有用處,還請暫赦其命。”於是在硬押著觀看了吳皮人頭落地之景後,才把褲子都已經溼了的麴昌給抬將回來,暫時羈押。
隨即裴該就寫信給麴允,說麴昌、吳皮,奉閣下之命來援大荔,卻軍行遲緩,失期後至,我為安軍心,遂依軍法將麴昌逮捕,將吳皮斬首“其間或有委曲,為免傷吾與麴公之情,該請前往萬年,向麴公當面謝罪。麴公其允。”連著吳皮的人頭,一起送往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