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南來之客(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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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夫為徐州之主,既出征在外,我為其婦,自當盡地主之誼,設宴款待郗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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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鑑確實是奉了劉演之命,南下來求取援軍的。其實劉演最應該去討要救兵處,應該是幷州的劉琨,而邵續的靠山,則是幽州王浚;但劉、王不睦,世人皆知,那你若叫來了幽州兵馬,劉演還如何容身啊?若叫來了幷州兵馬,也必然鳩佔鵲巢,說不定還會驅逐邵續……
再說了,幷州兵是不可能飛到河北最東南角的樂陵來的,而王浚正在聯合拓拔鮮卑等勢力討伐遼東(其實已經打完了,訊息尚未傳到),估計一兩年內都不可能大舉南下攻打石勒,而不破石勒,通向樂陵的道路也不可能敞開。
故此只有南下求援,郗鑑主動請令,說正好我老婆孩子還寄居在淮陰呢,順道我去瞧瞧他們,看看是不是能夠接到厭次來一起住。
於是郗鑑帶著侄子郗邁和外甥周翼等人,便即渡河南下,第一站先去廣固,求見曹嶷——因為聽說曹嶷已然改幟歸晉了。曹嶷尊重郗鑑的名望尤其是家世,便即擺設酒宴,盛情款待,席間問郗鑑:“郗公止南下淮陰麼?可肯前往建康一行?”
郗鑑點點頭,說我確實有這個打算。曹嶷便懇求說:“吾前與徐方來人商定,請青州刺史及將軍號,彼雖應承,尚未得實。郗公若往晉謁琅琊大王,千萬相助美言一二。”郗鑑答應了。
當然啦,曹嶷只有割據之志,如今他還沒能平定整個青州,是不可能派兵渡河去幫邵續、劉演的,郗鑑此來,主要是聯絡一下感情,更申以唇亡齒寒之意。石勒既得臨漳,向東一發兵,就到樂陵了,朝南一渡河,距離青州也便不遠,所以樂陵和廣固合則兩利,分則兩損,怕會被石勒逐一擊破。
這本來也是王貢遊說曹嶷的理由之一,曹嶷自然滿口應承——當然啦,目前只是口惠而已,真要碰上事兒他肯不肯幫忙,肯幫多大的忙,還真不好說。
隨即郗鑑就辭別了曹嶷,南下徐方。他侄子郗邁和外甥周翼年紀都很輕,一個才剛十七,一個年僅十六,亂世之中,倒是早早的就冠了,打扮得象個成年人,其實滿臉的稚氣未脫。路上週翼就問郗鑑:“裴使君方奉命北伐,恢復故都,祭掃山陵,豈有餘力支援河北啊?舅父此行,甚無益也。”
郗鑑還沒回答,郗邁先插嘴說:“此去淮陰,為迎叔母與阿弟也,其後乃可渡江而南,請琅琊大王發兵救援。”
周翼撇撇嘴:“江東遙遠,豈肯發兵救援河北?便琅琊大王有意,又豈有千里運糧,勞師遠征之理?”
“糧秣自可由徐方供輸……”
“可笑,徐方本非沃土,今供應北伐之糧恐且不足,豈耐涸澤而漁?”
郗鑑笑著擺擺手,阻止兩個孩子的爭吵,他說:“或我建康行來,返歸淮陰,則裴文約亦已歸矣。”
郗邁不明白,就問:“叔父此言何意啊?是說此番北伐必敗,故裴使君一兩月後,便將退返淮陰麼?”..
周翼插嘴道:“若北伐喪敗,徐方實力必然大損,怎可能再發兵援我?”
郗鑑捋捋鬍子:“此番北伐,令下倉促,豈有勝理?然有祖士稚在,應不當大敗。且即僥倖得勝,我料建康亦必下令班師——最晚來年春播之時,裴文約便當折返淮陰矣。我亦不求其發兵相助,若能資助糧秣數萬石,便可暫應厭次之急。且石勒才並臨漳,欲再向厭次,必在明歲秋後,到時候裴文約或能北向東莞,地與曹嶷相接,乃可求其北援矣。”
周翼還是一頭霧水:“既雲僥倖得勝,為何建康反要下令班師呢?”
郗鑑的笑容瞬間便凝固了,隨即搖搖頭:“因為如今的江東,是王氏用事,而就我所知,王茂弘唯守成之才,並無開闢之志,而王處仲……嘿嘿~~”冷笑兩聲,卻不再說下去了。
他這一路上行色匆匆,多不與地方官員碰面——徐州北部從郡守到長吏,大多因為戰亂棄城而逃,目前都由地方豪門自守,甚至於相當大一部分還沒得著裴該的首肯,身份懸殊,郗鑑豈肯自降身份,去拜他們呢?對方也知道自己不夠資格往前湊,多數只是遣人奉上程儀而已。
一直等到了下邳,暫攝相事的荀崧聞訊遣人召喚,郗鑑才始登門拜訪——潁川荀氏論門第本在郗氏之上,則郗道徽焉有不往見之禮?荀崧留郗鑑住了三天,並且急派人快馬通報淮陰。
故而此後郗鑑一行人的行程,就在徐州勢力掌控之下了,等郗鑑到了淮陰,卞壼早早地便奉著郗夫人出城相迎。郗鑑夫婦、父子相見,都是熱淚漣漣,無盡的唏噓——想想分散那會兒,郗愔才剛滿月,還在襁褓之中,一晃眼將近四年的時光荏苒而逝,這會兒小傢伙都能夠煩死人地滿地亂躥了……
卞壼勸說郗氏夫婦暫收悲聲,還是先進城安頓下來,再述別情吧。隨即卞壼還邀約說:“裴使君雖不在州,其夫人卻欲擺設酒宴,款待郗公——請勿推卻,今宵可同飲共歡也。”郗鑑趕緊拱手:“豈敢,豈敢,鑑何如人,而裴使君折節厚愛,何以克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