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光聚在營帳前吵嚷了,竟然沒幾個人發現陰溝水對面的火把洪流——偶然瞥見的那幾個,也不管是友是敵,也不跟同僚們打招呼,早就跑得無影無蹤啦。

陳川喝道:“胡皇漢大軍就在陰溝對岸,乃是皇太弟殿下親自領兵,所部不下十萬,我今已降,還要勸說侄兒也順天應人,歸服皇漢。汝等如何?願降者可即跪倒,不降者死!”

就聽一名軍將大喝道:“狗賊,明公素日如何對我等說來?身可死,胡不可降也!”話音才落,就聽“嘣”的弦響,被一名胡騎照胸一箭,幾乎射了個通透,口中噴血,當即萎頓倒地。

如此一來,軍將們個個膽寒,當即拜倒一片——除了最先遇難的那人外,只有兩名隊將堅不肯降,也被胡兵所殺。於是每兩名胡兵監護一名軍將,各聚士卒,排列陣勢,很快就做好了與徐州軍對戰的準備——比起平常臨陣時候,速度快了一倍還不止。

隨即胡漢軍也陸陸續續地渡過了陰溝水,就在乞活軍南側列陣。對面熊悌之、陸和立馬陣中,遙遙觀望,指點著商議道:“胡軍良莠不齊,中軍大纛下那些,似為精銳,其餘也不過爾爾。”兩人就鬱悶啊,怎麼會如此倒黴呢?但凡多給咱們一點兒時間,先把乞活營寨給踏平了,到時候據陰溝水而守,阻止胡軍涉渡,這仗就不會那麼難打啦。

熊悌之嘆道:“今日必是一番血戰啊!”

陸和笑一笑,寬安他說:“阿兄,我‘武林營’不正需要一唱戰麼?自成軍以來,所當強敵,無如我等今日”此前在宛城,“厲風”、“劫火”二營所面對之敵,不過也就兩倍數量而已嘛,況且還只是些流賊草寇,你再瞧眼前這些敵人,光渡過陰溝來的就不下萬數啊,是咱們的五倍——當然再往前還有蔣集崗之戰,不過那會兒熊悌之還是一個小兵,且未參戰,陸和尚未入夥,所以就不提了。

“都督嘗言,未曾當強敵者,不可說是強軍。今日不論勝敗,此戰將卒若能得生者,必為我營日後的中堅都督如何說來?是種子,是種子4便全都喪命此處,只要不偷死逃生,將來中營指高樂本營兵馬)仗著同袍餘澤,都可在他營將卒之前橫行無忌,高督也必能力壓那南蠻子!”

熊悌之本來想勸說陸和,留下三分之一的兵馬牽制胡軍,剩下三分之二還是趕緊逃走為宜啊總得給咱們營多保留一些實力下來。可是如今聽了陸和的話,知道自己即便說了,也是白搭——按照陸和的意思,你臨陣逃脫,就算活下來又有啥用?得在屍山血猴殺出來,那才能算是“武林營”的強兵種子!

他不禁乾嚥了一口口水:“此戰無謀可用,唯有死鬥而已論起臨陣搏殺,賢弟比我為強,便交與賢弟指揮好了。”

陸和點點頭:“阿兄且安坐,我去前陣禦敵,若有錯失,阿兄再上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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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都是趕夜路過來的,士卒同樣疲憊,故此胡軍主力在渡過陰溝水之後,並沒有立刻發起進攻,而是先安營立壘,略作休整,只有部分前出,排列陣勢。劉丹命人砍伐樹木,臨時搭建了一座簡陋的高櫓,他扯著劉乂上得櫓去,手搭涼篷,以觀晉軍陣列。

不過這會兒太陽才剛升起來,二劉面朝著陽光,非常晃眼,所以瞧了好一陣子,劉丹才略略頷首:“雖然不過兩千人,卻的是精銳。殿下請看”接著便詳細地向劉乂解說,對方的陣勢排布得如何嚴整,各部之間對陣時可以如何策應劉乂並非第一回上陣,但往前推,也只是少年時代曾被劉淵抱在膝上,遠遠地瞧過打仗而已,自從劉聰繼位,就把他供在深宮裡不放出外啦。他深知若想鞏固自己的地位,必須通曉軍事,因此便豎起耳朵,如飢似渴地聆聽著劉丹的教誨。

聽著聽著,他不禁有些擔心:“阿叔,我嘗聞精兵銳卒,一可當十,如今敵既精銳,我方又多老弱,以及一些氐虜、羌賊而已,且不及敵之十倍,可有勝算麼?”

劉丹捻鬚而笑:“殿下過慮了。確實,若我方只有老弱與氐、羌,恐難趣,但尚有本部精兵與東宮護衛、老夫的部曲,總數不下五千,也是晉寇的兩倍。平原決勝,騎可克步,我看敵方騎兵尚不足百,如何能拮抗我軍?且敵佇列森嚴,可見其將必有整兵之能,但能整兵者未必能將兵,能勇戰者未必能耐苦戰,能破寡者未必能敵眾晉人多怯懦,或許等我軍騎兵一衝,彼陣便即散亂了。”

劉乂連連點頭,但隨即又問:“阿叔,白日初升,我等面東而立,視野不甚清晰啊。而且佇列未整,倘若晉寇趁此機會搶先攻來,又當如何處?”

劉丹轉過頭來,笑對劉乂:“以寡臨眾,士氣必沮,哪裡還敢率先發起進攻呢?即便光文皇帝在時,遇此情狀,也當以固守為是,不肯前出”話音未落,就聽劉乂驚呼道:“晉人動矣!”

劉丹聞言,不禁吃了一驚,急忙轉頭望去,當懲被朝陽晃花了老眼他只好抬手拭淚,同時問劉乂:“敵前出多少人?陣列、速度如何?”

劉乂手搭涼篷,一邊仔細觀察,一邊回覆道:“約四五百人,前則長矛、刀盾,後則執弓,緩步而前各有十數騎遮護兩翼。”

劉丹怒道:“豎子,焉敢弄險I急命氐、羌前出,蹴散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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