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時機成熟(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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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在蒙城放……失火,燒損了部分簡牘後,裴該便索要來大量牘版,主動抄寫、複製,以防再有佚失。各卷有長有短,有全有殘,這將近三百卷文章,總字數起碼六七十萬,足夠他抄好幾個月的——他又不是光抄書不幹別的,再加上整理、註釋,順便記錄下自己的讀書心得,每天能抄一萬字就很了不起啦。
——這種速度,哪怕放到前世的網文界,也不算慢手了吧。
按照裴該的說法——而非想法——最好一部書能有三個複製,這樣安全係數才能一定程度上得到保證。原本裝一套複製得四乘車,倘若三倍就得十二乘車……這頭疼問題他直接就推給了張賓。既命我總統文教,這點兒便利總得給吧?我手底下一人沒有,連抄書吏都欠奉,難道牘版和車乘也不能保證麼?我不管,哪怕軍行無馬,輜重無車,你也得先緊著滿足我的需求!
因此張賓臨走前,就習慣性地問問裴該抄書的進度,裴該說還早呢,這第一份複製都遠未完成,可惜沒有能人願意幫忙——啥,你說讓簡至繁來協助抄寫?算了吧,對於他的學問,我壓根兒就沒有信心……
“兗、豫之間,原本文教最為發達,我本以為能夠尋來更多書籍……可惜,屢經兵燹,十不存一了。但不知河北又如何?”
張賓拱拱手,滿面笑容地告辭了——裴該還想著河北哪,只要我們一起努力,還怕打不垮那個刁膺麼?
等到張賓離開之後,裴該卻不再提筆,而是坐在那裡發了半天的愣。然後他找個機會,又把裴氏請至帳外,避人耳目,立談了少頃。談話內容很簡單——也不敢長篇大論——他只是對裴氏說:“近有機會,可使姑母先歸江東。”
裴氏一皺眉頭:“文約故意與我起齟齬,便為了此事?然我當與文約同往江東,絕不先行!”
裴該笑一笑,心說這女人倒也聰明。便即安慰道:“自當與姑母生死與共。然身處險境,事機瞬息萬變,若一旦不能同行,而姑母躑躅,非但難以逃亡,更恐有性命之憂……還請姑母一切都暫從侄兒的安排。”
裴氏和他四目相對,凝視了半晌,最終微微頷首:“既如此,一切仰仗文約了。但須謹慎,寧可暫不脫虎穴,也不能自輕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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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石虎果然揹著鋪蓋捲兒過來了,就把帳篷紮在裴該寢帳的旁邊。裴該一改昨日的態度,對這小年輕撫慰有加,石虎反倒覺得有些不大好意思。
他確實喜歡拿彈弓打活人——後世史書上都有記載——還在晉陽時便是如此,已經被劉琨責罵過好多次了,甚至有兩次還直接捱了鞭子。這回跟隨張儒南下,一路上就少見陌生人——打熟人總不合適——所以才到葛陂,從王氏身旁偷跑開亂躥,一眼就瞧見了裴該。合著裴該也倒黴,面孔甚白,頭上巾幘卻是黑的,異常鮮明,在石虎看起來,這是個好標靶啊……
他是瞧裴該孤身一人,又作中原士人打扮,這路貨在晉陽沒少給自己臭臉瞧,看著就來氣,所以都不過腦子,直接拉開彈弓就來了一發。不過好在這熊孩子終究年歲小,還不是後來那個殺人唯恐不勝的暴君,兜裡雖然有不少石彈,打裴該卻是特意用的半乾的泥丸,否則裴該早就頭豁腦裂,一命嗚呼啦。
誰想到卻因此而闖了大禍,這士人竟然頗得伯父石勒所重,為了這一彈弓,差點兒要把自己給拖出去砍了!石虎這才害怕了,被迫拜裴該為師,扛著鋪蓋捲過來聽他督導。原本以為裴該一見面就會劈頭蓋臉一頓臭罵,說不定還要罰自己跪什麼的,沒想到裴該態度倒挺親切,石虎的心腸也還不是鐵板一塊,就此漸生內疚之意——早知道先生你人還不錯,跟晉陽那票士人不同,我就不打你了,去找其他人來打……
等都安置好了之後,裴該便召石虎入帳,問他:“可識得字麼?”石虎說原本在家鄉也學過一些,後來被拘晉陽,王氏還想找個老師給他上上課,劉琨卻笑,說:“胡人何必識字?”所以啊——自己的名字是能寫的,其它的字就難說;旗幟、標牌是能認的,文章卻基本上讀不懂……
裴該說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就暫時不讓你讀書,不給你講文章了……先說說你平常都喜歡些什麼吧
石虎答道:“唯騎馬、射獵耳,別無所好。”
裴該又問:“戰陣之事,可有興趣麼?”
石虎說我既然來到伯父軍中,肯定是想要領兵打仗的。隨即斜瞥著裴該:“先生是中原人,看似柔弱,不能騎劣馬,舞刀矛,難道戰陣之事,也有能教我的麼?”
裴該笑一笑:“騎劣馬,舞刀矛,不過十人、百人敵耳,我能使汝為萬人敵。”
石虎聞言,精神不禁一振,就問要怎麼樣才能成為“萬人敵”哪?裴該肅然答道:“明大勢、知進退,料敵機先,腹有良謀,小可搏大,寡能破眾,是所謂‘萬人敵’也。”來,我先給你講講古代的戰爭故事。
裴該這一說起書來,就連支雄、支屈六之類屢經戰陣的胡將都聽得如醉如痴啊,更何況石虎這種見識有限的鄉下熊孩子呢?果然沒幾句話,便徹底吸引了這小子的注意力。裴該開篇就講曹操領兵南下,欲圖一舉併吞荊、揚,結果被周瑜在赤壁一把火,燒得是丟盔卸甲,狼狽而逃。
他結合史書和演義,講得非常之細——當然太過無稽的橋段,比方說什麼“七星壇諸葛祭風”,肯定是不提的——足足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方才講完。然後他就問石虎:“汝以為,曹操因何而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