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鼎孳是在九天之後,也就是崇禎十七年十一月二十曰從清江動身。

臨行之際去叩辭,倒正好遇到皇太子送王承恩回南都。

他不便停留,只遠遠觀看著。

王承恩並不曾帶多少隨從來,除了幾個貼身伴當太監服侍起居外,就只有一隊侍衛處的侍衛,穿著極漂亮的侍衛服飾,簇擁在王太監的身邊,用好奇的眼神四處打量著。

這些侍衛全部是親勳和文武大臣的子弟,開初招納侍衛時並不順利,後來局面越來越好,送子弟入宮備選侍衛的也就越來越多。

畢竟一個大家族可能有很多子弟,不可能全部有正途出身當官的機會,可能會在家閒居,也可能給當官的親人當幕僚,更可能去經商或是為非作歹。

現在只要稍習騎射,讀一讀兵書,就有入宮當侍衛的可能。

一選為侍衛就是六品武官,然後分為三等升遷,最高的一等侍衛就是正三品武官。

放了出去當然不能直接當參將,但可以成為一營武官的副手,學習帶兵,只要努力,成為一方總鎮並不是難事。

隨著清江行營刻意艹控輿論,還有忠烈祠和軍烈屬制度的推行,將來還要有軍人撫卹制度等增加軍人地位的舉措,現在民間對武官和軍人已經不似以前那麼輕視了。

原本就該如此,武人地位其實在南明會有一個強烈的反彈,左良玉的燒殺搶掠,高傑和劉澤清、劉良佐的任意妄為,根本就是二百多年武人被輕看的一種反彈。

現在僥倖是皇太子壓制住了武臣,但如果還堅持文貴武賤的那一套,將來遲早還得出大亂子不可。

有這種認識,清江行營對刻意推高武人的形象還是不遺餘力的,很多舉措不聲不響的,但極為有效。

平虜軍的軍人現在一露面,大姑娘小媳婦的就看著眼熱,很多青壯年的漢子來打聽投軍,俸祿當然是第一位的,不過平虜軍漂亮的軍服和勳表軍階,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看到朱慈烺與王承恩極為親熱,甚至給這個太監親手牽來坐騎,龔鼎孳也是忍不住一笑。

太子對太監是沒有任何好感的,哪怕是這個忠如老狗的王太監。

但這又如何?

在禮節和待遇上,朱慈烺可不曾虧待過王承恩半點,能做的禮遇都不曾少了半分。

此時臨行,還親來送行,姿態可是做足了。

王承恩回去後,就算崇禎不滿朱慈烺的自作主張,但最少在這些細節上,愛挑剔的皇帝也挑不出什麼錯來。

後宮之中,更不會傳聞太子飛揚跋扈。

畢竟對父親的家奴都這麼客氣恭敬,這些侍衛可是都瞧在眼裡呢。

“太子越來越……”

騎在馬上,龔鼎孳自己也是自失一笑,太子如何變不重要,要緊的是這樣的變化豈不是更合理,更妥當?

“我們走吧!”

他看向左右,身邊有兩個參謀司的參謀,都是很嚴謹的中年人,經歷是下層武官,都是世家出身,熟讀兵書,在行營參謀司這麼久,熟悉行營軍制和編制配給,對地方軍制也爛熟於心,加上接受這麼久的參謀訓練,可以很輕鬆的看地圖,算標尺距離,雖然和現代參謀是兩回事,但以現階段來說,參謀制度從完全叫人兩眼一抹黑,到現在每個人都有明確的概念,這已經是難能可貴。

參謀司的人,秘書局的人,軍需司的隨員和自己總務處派的隨員,還有軍政司調派的一棚騎兵護衛,龔鼎孳這個一司主官奉命出行,身邊的隨員有五六十人,一百多匹馬加上幾輛拉行李和物資的大車,規模已經是極為龐大了。

從清江一路向北,經過王家營等幾個鎮子,越六塘河,過沭陽,郯城,一路上官道平整寬闊,原本可以走水程的路,走起陸路來不僅很快,而且也並不疲累。

一路上到處是巡邏的駐防營的兵丁,按路、塘、汛分治,最多的分巡處有三四百人,最少有隻有十幾二十人,但武器都很精良,看向大隊人馬過來時的眼神也是足夠警惕。

一路逶迤北行,到十八曰的黃昏已經抵達徐鎮之外,原本可以趕進城中安歇,但龔鼎孳並不願驚動城防營,直接就在城外尋了一處客棧安頓下來。

到了第二天清晨,因為天氣太冷,加之一路上趕路疲乏,所以眾人都起的略晚了一些,等客棧外響起噼裡啪啦的敲門聲響時,這才把連同龔鼎孳在內的所有人都驚醒了起來。

“清江行營軍需司龔大人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