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大日頭在上,沒走幾步就是心浮氣燥,再加上多半是半夜被人從被窩裡頭掏出來的,個個都沒穿著好衣服,關了十幾天,原本的衣服都快鍵了,皺皺巴巴,實在不成個模樣。

全部都是細皮白肉的老爺縉紳,誰吃過這個苦頭?

當下也只能安步當車,咬著牙齒繼續前行。

就算一肚皮的怨氣又能如何?

往海南臨高的鹽商士紳都是舉族被流放,原本的根基家產什麼的可是全完蛋了。這些受譴最重的,聽說都是和江南那邊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其中不少還是東林復社中的人物,這一下遣海南,數千裡煙瘴地面,全家老小在校場集合,許帶少量金銀細軟,然後開給路條,一路上是駐防營輪換押送。

看到那樣場景現在還能舒舒服服自己走出營來,然後天大的辜也全沒了……這麼一想也是該還神了!

出營裡許,終於見到大量車馬,都是各家聽到訊息前來迎接的隊伍,劉巖家雖然在淮安,在揚州也是有個小小別院住著,就是這些日子自己不在,不知道被糟踐成什麼樣了。

正在躊躇的功夫,一個叫戴俊的本地鹽商一邊換著家下人送來的衣服一邊向著劉巖笑道:“仲石兄,尊家沒有人打理淮安又遠,這些天咱們可是受了苦了。同我去吧,聽聽戲,喝點小酒,將養兩天再回淮安,如何?”

鹽商之間,這一點小小款待還真不算什麼,劉巖只猶豫了一小會兒,接著便是點頭,笑道:,“既然如此就叨擾戴兄了。”

“哪裡話,這一次當真有緣,我二人能一個牢房住著。實話說,我家三代行商,兄弟是做夢也沒想到,居然能有身陷囹圄的一天哈哈!”

這戴俊倒也豪爽,如此苦悶之事,說來也只當笑話,饒是劉巖一肚皮的心思,此時也只得同他一起苦笑起來。

,“比起那些放到海南去的我等是該慶幸!”這邊歡笑,那邊卻又有人嘆息道:“就是皇太子訓誡吾等之時,已經說起涮新改良鹽課一事勢所必行。叫吾等不要打錯主意。

當然,說這些話也有警告江南士紳的用意不過,我看吾等鹽商,此後想再繼續富貴,恐怕也是難了。”

這麼一席話立刻說的眾人心頭冰冷,一時間,所有人都興味索然。

戴俊也是斂了臉上笑容,半響過後,才對劉巖勉強笑道:,“咱們家資省點用度,十世也用不完了。真不叫咱們做鹽商,也沒甚要緊,hua銀子僱老師,家裡子弟們都讀書,咱們也和南邊的學,弄個詩禮傳家的大世家出來。”

這麼一說,也是鼓起眾人興頭來,當下都是嗡然稱是,然後換衣的換衣,上車的上車,坐轎的坐轎,劉巖關的久了,嫌坐轎氣悶,上了家人牽來的馬,戴俊幾個也頗有同感,於是便都是一起騎馬而行。

眾人被關的是駐防營的校場,往前不遠,便是通衢大道,兩邊看熱鬧的還有一些,不過總沒有在軍營前圍過來的多了,如此這般行走了一會,眾人便覺心氣一暢,比起適才要舒服的多了。

正在此時,前頭街市上鑼聲大起,眾人一看,遠遠是幾隊高腳牌虎頭牌過來,然後是四人抬的轎子,前頭頂馬,兩邊儀仗,都是城中老於世故的豪商,一看就知道,這是正五品官員的儀仗。

“得,咱們趕緊引避。”

不管是身家幾百萬還是百來萬的鹽商,哪怕下頭鹽丁過千,家人過百,而且能sī下里和州府相交,但明面上,就得恭恭敬敬的對官員引避,一個退職的知縣,也能指著鼻子罵鹽商!

這會子眾人剛吃了大虧,哪裡還敢抗上無禮?

當下一個個都是叫奴僕們引馬走避,不敢去觸這個官員的黴頭,要是剛出來再被拿去打一頓板子,那可就是太冤枉不過了。

,“個***,那不是,那不是馬洪均?”

戴俊原本老老實實的站在路邊,只等這官兒儀仗過去就早點回去,因站在馬匹一邊,只不停的揮動馬鞭,倒不提防那官兒在轎子裡掀開轎簾四處打望,四目相接,戴俊卻是一眼就認了出來,轎中那廝也是城中鹽商,身家也頗豐富,只是為人有點拎不大清楚,hua幾萬兩銀子買質品,上趕著巴結士紳卻被人趕出門來,這等事向來也做的多了。

前一陣在南京戶部,胡亂巴結,被高弘圖府中下人一通教訓的,也就正是此公了。

今天家裡來親戚了,小孩外公外婆舅舅來了好多,做飯喝酒,現在疲不能興,只更一章了。

明天看能不能補上了。

此致,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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