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道此番下山不過靜極思動,一路走來心頭感觸頗多,本欲去中原真武、正陽等大脈道派一觀,途中正巧聽聞錦州有十方法會,自知不可錯過,這才輾轉到來此地。”

陳嶼隨意說到,他確實靜極思動,不過十方法會對如今的他而言已經算不得什麼,收穫不會太多,之所以在此等待法會召開,更多是想要挑選一些好苗子,若有天生靈性強大的、或者根骨氣血天資卓越者,或許能傳下一些法篇,讓修行之道在這片大地上綻放。

也為前路的摸索搭建做一些鋪墊。

如今,隨著血竅開闢、奇景凝實,以及元神的重鑄固化,他關於自創之法的前方道路已經有了一些眉目,不再像過去那樣無頭蒼蠅一般亂撞。

只是想要從萬般頭緒中找出真正能走通走遠的寬闊大道,仍然很難,除非能有更多的於啟猛,共同開闢。

對面兩人對陳嶼所思所想自然不甚清楚,不過十方法會的名頭他們也知曉,傳聞盛大非常,兩道人同樣為此而來。

只聽蔣勤安講到:“從入了錦州一路到洛城,都在議論此事,聽聞有大派參與組織,真武、正陽的行走都可能下場。”

“還有五豐山,說是也會來人。”

嶽海平補充到。

五豐山,同樣位在南梁境內,為天下五大道派之一,修持採氣化煞的合煞法以及捉風弄水的山符法。

奉持真一道。

陳嶼略做回憶,記憶裡,所謂的五大道派主要為世人公認的道門執牛耳者,包括南梁的真武、正陽、五豐,以及位在北齊的玉瓊、靈玄。

不久前那老漢便是頂著後兩者的名號招搖撞騙,打定了旁人難以驗證,畢竟北齊如今與大梁對峙,相隔又上萬裡,一般人還真不好分辨,再配上對方一張能說會道的嘴,稀裡糊塗就著了道。

五大道派奉持的道脈、法派各有異同差別,太平、真一、清微、乾陽四大道脈中唯有太平道只在中下層遍地開花,五派道人鮮少涉及。

至於四大法派,則分得不那麼清晰明確,譬如真武山,雖說奉持以淨明法為主的清微道,但真正修的卻是合煞法,淨明也有,但論興盛甚至還比不上在山內單獨開闢一峰的丹鼎法派。

說起來,他出身的雲鶴觀真要追溯的話和北齊的靈玄宮還有一絲淵源存在。

當今道門中的氛圍便是合煞為主,淨明漸漸沉寂,丹鼎方興未艾,山符有如烈火烹油——而鬧得沸沸揚揚的太平道便是澆在鍋中的那一捧油星。

聽聞此番大梁境內三大道派都有人手要來參會,陳嶼一時好奇,這次的法會有何不同之處不成?

問了面前兩人,蔣勤安搖頭,表示自己等人也不清楚,大都道聽途說。嶽海平倒是推出了些許猜測,只是有些拿不準所以沒有多說。

幾人談天說地,從南到北,這幾月來蔣勤安跟著師兄穿山越嶺、涉水過江,見聞不可謂不多。

以至於在桌上面對故知時忍不住憤憤不平,或是對於廟堂百官恨其不爭,抑或對於下面的百姓哀其不幸。

“……師兄與我去了東平,同船家一起走的水道,道友可知那條往年通暢發達的水路如今如何?堵了!浮屍壘高丈許!”

“走望橋,過南林府,結果農戶十不存一,田野荒蕪,眼珠冒綠的豺狗橫行。”

“奪月關更是久未修繕,當地駐軍裡外都爛透,竟是將重鎮關隘拱手讓與一群山賊匪寇!”

“天災不絕、人禍不斷,易子而食不再只附於書冊,真真切切落在眼前。”

“太多,太亂!這還僅是西邊幾州,踏足中原後本以為能好一些,結果允州、通州同樣不堪,一群混不吝的青皮都敢提刀行兇!橫行鄉里為非作歹!”

陳嶼傾聽,對此同樣有體會,這一路走來他遇到的事也不少,有些順手便處理了,有些卻去得遲了些,賊人只留下一地殘垣斷壁混著血跡,令人怒火中燒。

匪賊其實還在其次,如錦州這般作為的官衙已經少之又少,論及政事體系,不說整個大梁,至少七成以上的地方都悄然瀕臨崩潰。

官不為官,民不作民,人亦不被當做人,於是所有都亂了起來。

之所以還艱難維持著最後的體面,一切皆因建業在不久前收回,反賊義軍被平定剿滅了幾支。

東風漸起,有人還如舊。怕就怕這場風力吹拂的不止舊日美夢,還有燒不盡的野火,只待一點火星燃起,或許將徹底引爆這個巨大的火藥桶。

想到這,他抬眼望向窗外,透過雕花木窗透出的空中好似看見了遙遠處那座飽受刀槍箭矢洗禮的皇城。

以及城中沉溺爭權奪利夢中的人。

莫名的,陳嶼覺得那一天不會太久。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