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聚散不定,尚未來得及細看,世界便要模糊,開始緩緩褪去。

如潮漲潮落,只在他記憶裡留下一片難以忘卻的痕跡。

這會是第三道境麼……

又或者是某片特殊的小念世界?

腦中掠過諸多疑惑,有如雨後新綠般冒出,又同著身周幻滅的光影一起,變得駁雜不堪。

道門境界不少,上溯千年有太多的道脈興衰沉浮,如今發揚光大成為顯學的也足有四支。而道脈之間的境界由於經卷釋意、術語定義的不同有著不小區別。

真一唯我唯心、清微玄之又玄、乾陽大道質樸、太平包羅永珍。

更甚者同一道脈之下,修持不同法派的道人對於境界的說法也不盡相同。

而初光、大定、坐忘、驚蟬、龜息五個境界則算自古以來流傳最廣、最為道人們熟知與認可的一類。

哪怕道途相異的求道之人亦能接受且說出自己關於道境的理解和闡述。

不過道境非指武力之境,而是修道的境界,一種領悟、一種狀態,人常言非道學淵博之士難以洞悉跨入。

然而,陳嶼一直沒能找到所謂的坐忘境界,初光好說,朦朧之間踏足,後來發現位置就在泥丸宮畔,多進出幾次有助於意識養化精神力。

之後的大定亦然,來來往往出入的多了,便不覺得稀奇。

唯獨更上的道境他始終未能找到。

“坐忘……傳聞中,有入山尋藥之人偶遇仙家,後入夢一坐百年,醒來時發現早已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回憶著一些故事,從於啟猛處抄來的經文典籍中有不少都記錄著相似的事蹟。

縷縷提到的一夢、百年、爛柯等,可以看出坐忘二字在道門中多被賦予時光的特性,陳嶼想到,這一點倒是與天外天的盜光陰有些類似。

初進時的他便因感知錯落而產生了十分明顯的時光飛逝感,以為裡面數日外界現世才一日。

後來發現這不過是錯覺。直到精神數次蛻變才將之抵消抹去,統一了天外天與現世的感知。

假若真有人意外涉足其間,以普通人的精神強度,所感受到的盜光陰效果將更加強烈。

視野內,景緻已經散的差不多,陳嶼噴發精神力量,化作數丈浪濤,欲要截留一部分,幻象也好投映也罷,這片突兀籠罩降臨又驟然退去的區域無疑存在於精神層面。

他要攔截,即便只摳下一點也好。

海量的精神力湧出,時而化作釘錘鋤頭奮力挖掘,時而編織巨網收羅,時而又演化漩渦汲取吸納。

到了最後,眉心綻放璀璨光華,這一刻泥丸徹底開啟,金銀二色交織之際元神身駕馭著波濤踏出。

一步,兩步……身形宛若吹氣似的膨脹開來,轉瞬從六尺不到化作三丈高的小巨人,抓拿把掐,眼瞅著用處不大,一狠心,金燦燦的巨人掌中冒出一團沸動的銀白焰火。

這是極致壓縮後的精神力。

陳嶼瞥了眼,光焰不大穩定,似乎下一刻就要炸開。他沒有猶豫,將之遠遠拋動向前方。

轟!

現世,仰敞肚皮的黑魚一個顫抖,慌張忙亂地沉入水下,哆哆嗦嗦埋頭蜷縮在角落。

飛鳥驚詫飛掠,有幾隻剛剛滑過道觀上空便腦袋一震,昏迷墜落。

院後,盤坐在藥田旁邊的陳嶼眉頭一緊,面色突然潮紅了些,緊接著紅光散去染上一絲慘白。

嘶!

良久,長出一口氣後,他睜開眼。

扶著額頭輕揉眉間。剛才那一下威力著實不小,炸得自己腦袋直嗡嗡,隱隱有些脹痛。

掏出一枚固神丹服下,灌下靈液,運功調息了一會兒才緩過幾分。

泥丸宮封閉,元神又一次殘了,好在這次只斷了只胳膊,腳掌被溢流的精神力削掉半邊。

問題不大,待會兒抹點兒精神力填補兩下就好。

沒去管消耗和損失,元神體隔三差五破爛一次,確實習慣了。陳嶼第一時間看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