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了顆胡豆,放在嘴裡嚼動。

嘎嘣嘎嘣。

啪!

這時,旁邊一桌三人裡有一位突然拍案而起:“好極啊好極!霍亂一方的賊子盡數伏誅,諸縣靖平,當浮一大白!”

陳嶼看去,那人面紅齒白,穿著描竹白色長衫,姿體頎長,模樣方正。再見其頭頂戴著的方巾後,他露出瞭然神色。

原是一位士子。

他倒是不奇怪這位的激昂表現。要知道當時陶陽賊勢大的時候正好建業都城裡那位天子三十大壽。

本是普天同慶的日子鬧了反賊,衝撞天意的事哪能小,事實也不出所料,梁帝一怒,直接頒佈旨意絕了西州四府近萬士子的科考之路。

一句奉天承運,一句詔曰,就讓得這些寒窗苦讀十年甚至數十年計程車子們先前的辛苦付諸東流,又怎能不怒?

只是山高皇帝遠,再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埋怨聖明無鑄陛下,於是只得將滿腔怨念發洩在那群作亂賊子身上。

“那些賊寇!匪盜!惡貫滿盈!簡直罄竹難書、恨不能生啖其肉!”

這話過於憤懣慷慨,引得周圍人盡數將視線放過來。

瞧個熱鬧。

好在桌上其餘二人反應過來,一人拉住一邊,將方巾青年按回到椅子上。

“季初兄莫怒,莫怒。”

“是啊,為了一群死人大動肝火,若是傷了脾肺豈非得不償失?”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好說歹說將年青士子勸下,仰頭灌了口清茶,舒緩下來。

但他是安靜了,有人卻不樂意。

“呵,俺道是誰,原是個毛都沒長齊的毛頭小子,什麼都不知道就在那裡胡說八道,將那群可憐人指為賊寇,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周圍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有幾個坐在邊上的吆喝兩句,想將兩邊火氣挑起。

陳嶼瞟了眼,開口那人鬍鬚茂盛。

嗯,就這一個特點,實在太明顯。

頂多再算上揹負長刀,身披麻袍。

不用想也知道是個武林中人。

再回過士子那邊,年青人城府到底不行,一兩句就激得怒火衝冠,漲紅臉頰站起身來放聲道:“你又是誰?那群賊人燒殺奸.淫無惡不作,怎麼在你口中好像還成了有所隱情的可憐人?他們可憐,那些被劫掠殺害的人就不可憐了?”

氣氛再度火熱起來,不過陳嶼沒有再湊熱鬧,他面前的胡豆已經吃了乾淨,咳咳,是該曉得的訊息已經打聽到了。

最近的局勢確實有所好轉,但只限廣庸府,對西州其餘各府縣而言陶陽賊的覆滅並沒能起到太大的威懾作用,各地此起彼伏的亂軍氣焰依舊囂張。

而眾人口中那位神勇的宋將軍估計現在也遠沒到班師回朝的時候,恐怕正趕往下一個地方去滅火。

“這天下,不曉得還能堅持多久。”

掏了銅子付過錢後,陳嶼跨出門去。

一邊感嘆,一邊看向眼前的街市。

自打八年前北方起勢最早的太平賊被當朝大都督率軍二十萬擊敗於宥山,其後這大梁就烽煙不絕,各州各府起義造反的人太多太多,根本彈壓不住。

他也無奈,不過山上那半畝田一旦開墾出來,供給一人應該不成問題。

至於穿戴日用……就只能趁著這段時間多入幾次山林,採藥換錢然後置備,不然等到天下亂起時再想採買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