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作為丞相的蕭何了,要知道即便是太子劉盈,在幾個月前,下令‘廣發少府官奴,為修渠之力役’之時,都沒忘提一句‘除築建帝陵之官奴,餘者盡發’!

蓋因為長陵作為開國皇帝劉邦的帝陵,不單單關乎公面兒上的陵邑制度。

從私面兒上,還關乎蕭何這個臣子對天子忠誠與否、劉盈這個兒子對老爹孝順與否,以及劉邦這個開國皇帝、蕭何這個開國丞相、劉盈這個開國太子,為後世所起到的榜樣作用。

可這樣一來,劉盈那句‘丞相不敢惹父皇,莫非就覺得孤好惹?’的責問,蕭何就沒法應答了······

“怎今日家上······”

“竟已稍得縱橫家之姿,一言一行,竟亦有些了詭辯之態?”

蕭何心裡明白:劉盈今日,算是抓住了自己‘明明知道帝陵重要,又礙於身份沒法明說’的痛點。

而要想做出應對,就必須將話題,從帝陵一事上移開。

稍沉吟片刻,蕭何滯愣的面容便緩緩歸於正常,只輕嘆一口氣,對劉盈稍一拱手。

“家上容稟。”

“少府官奴之口糧,國庫確早以預留,臣拒不撥付,亦非以為家上仁善好欺······”

說著,蕭何不忘發出一聲無奈的苦笑,旋即稍搖了搖頭。

“自漢六年,臣奉陛下之令,以修長樂、未央兩宮,同少府陽城延傾力協助,方有長樂、未央兩宮不一歲而落成!”

“然自那時起,少府陽城延便視臣為恩主;於朝堂之上,臣每有建言,少府皆不思其是非,而盲與附和。”

“便因此,臣還曾因恐陛下猜疑,而於關中稍行紈絝之事,以自汙聲名······”

說到這裡,蕭何不忘稍抬起頭,見劉盈面上怒意雖稍艾,卻仍舊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淡然,不由又將話頭稍一轉。

“若臣同少府只私交甚密,倒也無妨;然少府因私誼,而於公事、國事之上屢從臣之建言。”

“臣以為,此於人臣之道不合,同為官之道,亦大相徑庭······”

“又陛下連年征戰於外,臣蒙不下信重,以朝堂大權盡相托付。”

“臣手握朝政之大權,實可謂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唯恐有負陛下之恩德。”

“如此境況之下,臣又怎敢坐視少府因私廢公,與臣方便?”

輕輕一聲反問,不待劉盈開口,就見蕭何又是自顧自搖了搖頭。

“臣蒙陛下信重,實不敢沾此‘結黨營私’‘密謀不軌’之嫌!”

“又臣掌朝堂大權,更不敢坐視少府因公廢私,而亂國政。”

“然臣同少府,終還是來往多年,私誼不淺;若直言以勸少府公私分明,恐傷卿曹同僚之和氣。”

“故此番,臣拒撥少府官奴口糧,實乃欲使少府記恨、掛懷於心,而於臣稍遠。”

言罷,蕭何面帶羞愧的一笑,甚至還稍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又不忘補充道:“且今國庫之糧,確已缺至捉襟見肘之地。”

“為少府官奴所預留之口糧數十萬石,若可為臣輸以為陛下大軍之軍糧,臣亦可稍的一日安歇、一餐飽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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