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因為此事,王陵單是獲封為侯,就從漢祚鼎立、遍封功臣的漢五年初,硬生生拖到了漢六年末;

至於入朝為官,更是一直到劉邦駕崩的漢十二年年初,才終於讓王陵撈到了‘內史出缺’的便宜。

再者,如今的王陵,雖然和曹參一樣身兼皇帝太傅,但若說王陵真的教過劉盈什麼,那也著實是有些勉強了。

——誰不知道當今劉盈尚為太子時,教導劉盈的太子太傅,是當朝奉常叔孫通?

甚至即便是彼時的太子太傅叔孫通,實際上都沒來得及教劉盈多少東西,先皇劉邦就駕崩了!

頂天了去,也就是去年,被劉盈挽留而不得,終只能無奈送回商山的那四位避世隱士,能各自算劉盈半個老師。

至於如今的太傅曹參、王陵,乃至於剛離世不久的太師蕭何,都不過是名義上的‘帝師’而已。

既然如此,劉盈談笑間客套一句‘太傅過去教的好’,王陵自也不可能當真。

倒是劉盈,在片刻之後,便神情滿是唏噓得站起身,對王陵解釋了起來。

“往昔,太傅多賦閒,今為內史亦不過歲餘;於朝中之事,太傅仍有些許不明之處······”

語帶滄桑的道出一語,劉盈就側過身,彎腰拿起先前,劉盈一直在翻看的竹簡,而後交到了王陵手中。

結果劉盈遞過的竹簡,王陵只粗略掃了一眼,便也和劉盈一樣神情嚴峻起來。

“北牆之戍卒······”

“竟,至如此之地?!

見王陵一臉驚詫之色,劉盈也是不由苦笑著搖了搖頭,將雙手揹負於身後,正對著殿門的方向,悠然發出一聲長嘆。

“漢七年,韓王信獻降匈奴於王都馬邑,後又太祖高皇帝御駕親征,卻不甚落入白登之圍······”

“陷圍短短七日,吾漢家之精銳,飢、寒而傷亡者便不下數萬;南、北兩軍,更死傷過半······”

說著,劉盈不由低下頭,稍擦去眼角的淚水,稍待更咽道:“若彼時,得此冬衣五萬具、厚褥十萬件,吾漢家之銳士,又何來那般大難?”

言罷,劉盈便昂起頭,藉著‘仰天長嘆’的機會,使勁兒將眼皮上翻,試圖讓淚水不再滑落。

聽聞劉盈此言,王陵、曹參二人面上,也盡帶上了一片落寞之色;

倒是一旁的陽城延,在劉盈‘仰天長嘆’後接過話頭,同樣面帶苦澀的望向王陵、曹參二人。

“不敢有瞞於二位太傅。”

“此番,少府奉陛下之令,出此冬衣五萬、厚褥十萬,實可謂頃盡布帛、絮絨之物。”

“待此冬衣、厚褥一出,凡少府內帑,再無力出布帛一尺、絨絮一斤······”

“及軍糧,幸賴陛下官營糧米之政,方使內帑存糧稍得累蓄。”

“然弓羽箭失、刀戈兵刃,亦乃少府傾力而出,才方籌足陛下之所需······”

隨著陽城延語調低沉的話語聲,曹參、王陵二人面上,也不由湧上一抹動容之色。

劉盈也終是平復下情緒,不顧眼眶仍舊泛紅,便回身望向王陵、曹參二人。

“邊卒之苦,乃自漢匈平城一役,便早有之。”

“怎奈往數歲,關東異姓諸侯之亂叢起而不絕;朝堂縱有心,亦無能為力······”

說著,劉盈不忘輕輕吸一下鼻,才滿是誠懇的望向王陵、曹參二人。

“幸賴太祖高皇帝鞠躬盡瘁,日夜操勞於社稷,方有今之府庫稍得累蓄,使朕得調冬衣厚褥、軍糧兵刃,以供邊關戍卒之用。”

“還望平陽侯、安國侯明知朕意,稍恤朕於邊關戍卒、漢邊將士之些許愛護······”

言罷,劉盈便不顧身上穿著的天子冠玄、頭頂繫著的十二硫冠,對王陵、曹參二人沉沉一拜。

“朕,且代漢北邊牆戍卒二十七萬四千六百一十九,及往十歲,戰歿漢邊之英烈四萬一千九百二十一,謝過二位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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