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以為,今朝中公卿之缺,當以何人充之?”

長樂宮,長信殿。

面帶苦笑著發出一問,劉盈的面容之上,也不由稍帶上了些許惆悵。

過去這幾年,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漢開國元勳的‘集中告別’期;

——三公當中,丞相曹參病重臥榻,行將就木;

御史大夫一職,也自曹參為相之後,便空缺至今;

太尉,也自絳侯周勃‘坐矯詔’,去廷尉大牢體驗了幾天‘獄卒之貴’後,便再未任命。

三公如此,九卿,也並沒有好到哪裡去。

——內史安國侯王陵,即將接替曹參的相位在即,待王陵為相,內史,便會空缺出來;

奉常叔孫通、廷尉汲侯公上不害皆已亡故,廷尉一職暫且交給了營陵侯劉澤,但奉常一職,卻至今沒有定下人選。

郎中令一職,也在劉盈首任郎中令:建成侯呂釋之因罪免官之後限制,而後被呂雉、劉盈母子二人冷處理;

再後來,呂釋之也老死病榻,郎中令一職,也至今沒有任命。

典客廣平侯薛鷗,情況和曹參吶差不多,雖然還頂著‘典客’的職務,但也已臥榻數年,命不久矣。

再加上自有漢至今,便一職閒置的宗正一職······

滿打滿算,如今長安朝堂,三公,只有病重臥榻的曹參在職;

九卿中,撇開即將為相的內史王陵,以及‘榮譽典客’薛鷗不算,更是隻有太僕汝陰侯夏侯嬰、廷尉營陵侯劉澤、少府梧侯陽城延、衛尉曲周侯世子酈寄四人‘正常在職’。

三公九卿共十二個位置,如今卻只有五人正常在職、兩人苟延殘喘著‘榮譽在職’,顯然對於朝堂的日常運轉,帶來了極大的阻礙。

舉個非常簡單的例子;

按照慣例,九卿有司屬衙的官員稽核,需要御史大夫屬衙負責,由御史中丞具體操辦,並由御史大夫本人,為稽核結果負責;

而現如今,御史大夫出缺的情況下,九卿有司任何部門的人員調動,御史中丞都只能將稽核結果,交給丞相手中拍板:這個稽核結果合不合格,以及這個調命,究竟批不批准。

可眼下,安國侯王陵頂著內史的本職,又兼顧著從曹參手中,次序交接相權;

這就會導致一個非常魔幻的場景,出現在朝堂之上。

——某一天,王陵以內史的身份找到御史中丞,並提交了一份人事調動申請;

然後御史中丞按照慣例,對王陵提出的人選進行核查,並得出最終結果;

而後,御史中丞礙於頂頭上司:御史大夫空缺,便只能將王陵提出的這份人事調動申請,上交到相府。

然後,提交這份人事調動的內史王陵,便以‘準丞相’的身份,批准了這份由自己提交的人事調動······

再比如:關中要組織青少年良家子,參加每年一次的冬季軍事訓練;

按照慣例,這個軍事訓練,需要由關中地方縣級單位提交申請,並由內史經手,最終由太尉拍板。

可是太尉出缺,又使得這份神情,只能由丞相拍板。

這樣一來,魔幻的一幕又出現了。

——地方提交冬訓神情,王陵以內史的身份,給出‘可以批准’的意見,並親自以‘準丞相’的身份正式批准冬訓。

也就是說,如今朝堂之上,尤其是三公要職的同時出缺,使得安國侯王陵,幾乎成為了裁判員和運動員的結合體。

當然,如果只是這樣,那倒也沒什麼。

——丞相曹參的病情,已經是藥石無用;

至多不過秋九月,如今兼顧內史、丞相二職的王陵,就可以正式卸任內史一職,專心做自己的丞相。

可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類似這種‘我批准我自己’的魔幻場景,也絕不僅僅會出現在王陵身上。

再舉個例子;

某一天,負責宿衛長安的中尉,將自己即將進行的軍事調動,上報給了天子劉盈;

而在長安附近進行的軍事調動,需要由中郎將、郎中令、衛尉三人進行協調。

也就是說,在長安附近進行的軍事調動,需要由中郎將的頂頭上司——內史,以及郎中令、衛尉,這三位九卿互相監督,並由直接向天子劉盈本人負責的中尉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