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呂雉目送女兒劉樂離開,併為皇后張嫣、皇長子劉恭的事愁苦不已之時,天子劉盈卻是疲憊的癱坐在未央宮宣誓殿內的御榻之上,有氣無力的擺弄著手中的竹簡。

在如今漢室,這篇竹簡,幾乎是每一位有文化素養,甚至可以說是每一個認字兒的‘文化人’,都耳熟能詳的經典。

——倉頡。

數十年前,輔佐始皇嬴政一統天下之後,秦相李斯便也同前輩呂不韋一樣,生出了‘著述立言,以傳後世’的想法;

但不同於呂不韋召集天下文人士子,共著《呂氏春秋》這一長篇大作,秦相李斯卻是憑一己之力,寫出了日後千百年,用於孩童啟蒙的經典:《倉頡》。

便如此刻,劉盈手中拿著的這卷竹簡,開篇的第一句話,便直指《倉頡》的歷史使命。

“倉頡作書,以教後嗣·······”

神情疲憊的呢喃出書中所言,劉盈的眉頭之上,也不由得湧上一抹苦笑。

實際上,華夏曆史上的第一本啟蒙書籍,並非是秦相李斯的《倉頡篇》,而是西周宣王時,太史籀(zhou)所編的《史籀篇》。

只不過《史籀篇》,通篇使用書體繁雜、難學的籀文大篆,到戰國末期,別說‘啟蒙’‘識字’的作用了,就連能看懂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待始皇一統天下,並決意統一文字,以小篆作為天下唯一通用字型之後,華夏史上第一本啟蒙書籍:《史籀篇》,便再也沒有了繼續存在下去的必要。

在始皇嬴政明詔天下,以‘書同文、車同軌’作為大秦國策之時,首先站出來相應的,便是李斯、趙高等始皇心腹。

其中,丞相李斯著《倉頡篇》七章,中車府令趙高做《爰歷篇》六章,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學篇》七章,合共二十章,被世人稱之為:秦三倉。

再後來,秦亡而漢興,地方的教書先生們為了便於教學,便將此三篇合而為一,以六十字為一章,共計五十五章,三千三百字,並稱之為:倉頡篇。

所以,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如今漢室所流傳的《倉頡篇》,並不能算是秦相李斯一人所作,而應該是李斯、趙高、胡毋敬三人的合著。

但無論《倉頡篇》是否為秦相李斯獨立創作,都不影響作為兒童啟蒙、識字讀物的《倉頡篇》,其中所包含的內容,遠不止是‘兒童啟蒙讀物’的程度·······

便拿如今,流傳於漢室各地的‘漢倉頡篇’中的第一章舉例:

——倉頡作書,以教後嗣。

幼子承詔,謹慎敬戒。

勉力諷誦,晝夜勿置。

苟務成史,計會辯治。

超等軼群(qún),出尤別異。

初雖勞苦,卒必有憙(xǐ)。

愨(què)願忠信,微密瘱(yì)?(sè),儇(xuān)侫齊疾。

通篇六十字,撇開其中暗含的人生格言、是非對錯,乃至秦相李斯個人的思想哲學不談,單就是這六十個字當中的生僻字,便不下五指之數!

別說出於啟蒙、識字階段的幼年孩童了,便是學富五車、聞名地方郡縣的名士,在成年後再次看到這《倉頡篇》的第一章,都很可能會卡殼,甚至發現自己有好多字不認識!

開頭第一章便如此,就更別提後面的數十章了。

——第二章裡的?(yáo)、??(yíng);

第三章裡的耆(shì)、襃(bāo);

第四章裡的疢(chèn)、欬(kài)、捾()·······

毫不誇張的說,即便是在後世九年義務教育,乃至於高等教育下‘學成’計程車子們,看到這些字,也難免以手扶額,乃至以袖遮面。

而《倉頡篇》五十五章,除了這些即便到了後世,都能讓知識分子汗顏的生僻字外,還包含有李斯、趙高、胡毋敬三位歷史名人的思想哲學精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