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箕準低沉莊嚴的拜謁聲,碩大的長信殿內,不由再次響起一陣低微的交談聲。

而劉盈望向箕準的目光中,除了那抹預設的淺笑,也不由稍帶上了些許戒備。

“倒也是個人物······”

如是想著,劉盈不忘與身旁的母親呂雉稍一對視,才正過身,從御榻上起身。

朝殿側的位置稍瞥一眼,頓時便有郎官一人手捧托盤來到殿中央,背對劉盈,將手中托盤舉在了箕準面前。

御榻前,天子劉盈的面容之上,也終是帶上了那抹與氣質融為一體的溫和笑意。

“一世朝鮮君箕子胥餘,乃武王姬發所封。”

“今雖周亡而漢興,然吾漢祚之立,乃承周之法統。”

“箕氏即為周封君,朝鮮之民,便亦當為吾漢家之民、為朕之子民。”

“——又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

“箕子朝鮮,乃因武王之封,而立於商之將亡、周之即立;”

“今周亡而韓信,箕氏即為朝鮮之封君,便亦當受吾漢之敕封,方可言曰:為漢之臣······”

面色澹然的道出這一番話,劉盈便笑意盈盈的低下頭,望向御階下,仍跪地不起的朝鮮君箕準。

“朝鮮君,可願受印?”

“可願得吾漢家之封,以為劉氏臣?”

此言一出,一旁的衛滿使者燕開雙眼勐然一睜,旋即勐地側過頭,目光死死盯在了箕準,以及箕準面前的那方托盤之上。

——劉盈甚至清楚地看見:有那麼一剎那,燕開望向箕準的目光中,竟帶上了一抹癲狂!

不過好在入宮之前,各位使者隨身攜帶的武器,都已被宮門尉暫時拿走保管;

且辰、弁二韓的使者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一直有意無意的擋在燕開和箕準之間,似乎早就預料到燕開可能產生的念頭;

再加上此刻,長信殿內站著足足上百位名為朝臣,實則亦能披掛上陣,率軍征伐的元勳將帥,便使得燕開就算想要暴起傷人,也根本沒有機會。

劉盈的注意力卻是沒再燕開身上停留太久,只目不斜視的盯著御階下的箕準,目光中,也帶上了一抹令人生不出反抗念頭的強勢。

如此片刻之後,箕準終是伸出手,接下那方托盤,旋即又是鄭重一拜。

“臣!謝陛下!

!”

此言一出,劉盈心中一塊大石落地,笑著朝那奉上詔、印的郎官一揮手,便輕輕坐回了御榻之上。

得到劉盈授意,那郎官也毫不遲疑的伸出手,拿起托盤上,那枚刻有‘漢朝鮮君’字樣的金印,便系在了箕準的腰間。

就這樣,在極其敷衍的‘儀式’之後,故朝鮮王箕準,便完成了從‘五十八世周朝鮮君’到‘一世漢朝鮮君’的轉變。

即受了印,奉了詔,劉盈也沒讓箕準再多言,只令箕準於殿側落座,便將目光,移向了其餘三位使臣身上。

準確的說,是移向衛滿使者:燕開身上。

“閣下為衛滿使,便當為往時,叛王臧荼之部舊。”

“又燕姓自戰國之時,於燕薊便只一脈······”